第37章 雪色相簿(六)(第2/3頁)

“我知道兇手就在你們中間,現在已經沒有偽裝的必要了吧。”她輕輕揚唇,視線若有所思地掠過在場所有人的眼睛,“謝昭殺害了我的父母,顧懷瑜是關於我謠言的制造者,陸嘉言屢屢犯下多起謀殺——局面已經不能再糟糕了,這時候選擇坦白關於秦洋的事情,好像也沒太大關系。”

一陣風徐徐吹來,裹挾著野獸那樣低沉駭人的呼嘯。空曠的荒郊裏沒有話語聲響,只有沉重的呼吸一遍遍敲打在耳膜。

“是我做的。”

終於謝昭嘆息著開口,聲音被夜風吹得四處飄散:“秦洋發現了我跟蹤偷窺的事情,聲稱如果我不主動提出分手,就要告訴你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。”

不知道為什麽,聽完這段話後,林妧瞥見其他三人皆是茫然一愣。

“我當時氣得厲害,在兩周前把他叫到家裏,拿繩子勒死了他。”他說話毫無底氣,不敢直視林妧的眼睛,“秦洋被埋在城郊荒林最大的梧桐樹下。”

“不、不對吧。”陸嘉言瑟縮著身子,牙齒不停打顫,“那小子像有病似的一直跟蹤我,在目睹犯罪現場後,被我一刀了結了,遺體也是埋在那顆梧桐樹下面。”

顧懷瑜愣愣出聲:“他發現是我造的謠,讓我主動出面澄清。我一時氣急……”

他們三人各執一詞,林妧聽得滿頭霧水,皺著眉頭看向身邊的余航。

小狗般乖巧的男孩子怯怯與她對視一眼,小聲開口:“學姐,對不起。我太嫉妒他了。”

他們之前並不相識,更何況彼此間是針鋒相對的情敵關系,絕對不可能聯合作案。按照每個人的證詞看來,秦洋被四人用截然不同的手法殺害,還被不約而同地埋葬在梧桐樹下。

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。

陸嘉言吸了吸鼻涕,淚眼汪汪:“我們是不是……撞鬼了?”

顧懷瑜面無表情:“我已經不覺得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能比林妧更可怕了。”

兩個難兄難弟達成共識,彼此交換了個視線。

可憐他們還沒從這件事情緩過神來,就聽見不遠處響起嘹亮的鳴笛聲。

紅藍兩色光線霸道地撕裂黑暗,徑直闖入每個人的視線之中,林妧滿意地拍拍手:“是我報的警,大概交代了你們犯下的事兒,今晚的對白也全程錄了音。如果還有什麽話,就去跟警察叔叔說吧。”

眾所周知,無論遭受了多麽殘酷的待遇,此類文學、影視或遊戲作品中的女主角都會選擇一聲不吭地默默承受,然後在相愛相殺中與男主人公心意相通,成為一名斯德哥爾摩病症晚期患者,而警方的存在感幾乎為零。

就這智商情商,難怪被耍得團團轉。

解決了這四位,就輪到最讓人頭疼的秦洋身上。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,林妧還是決定去那棵梧桐樹下看看。

*

深冬時節的梧桐樹葉盡落,幹枯的樹枝恍若有參天之勢,幾乎延展至黝黑深沉的天際。雪花堆積在樹杈上,聚成一個又一個圓滾滾的小團子,偶爾被風用力一推,便倏然墜落下來摔得粉碎。

這裏沒有路燈,從陸嘉言那裏借來的手機光線柔和,依稀照亮粗壯斑駁的樹幹、狹窄崎嶇的林間小道,以及背對著她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年。

他穿著件泛黃的舊校服,身形瘦弱得像一根孤獨無依的樹枝,沙啞低緩的啜泣聲輕輕溢出,雙肩也隨之顫抖著。

“秦洋?”她輕聲開口,“我是林妧。”

少年單薄的脊背微微一僵,並沒有轉身。

如果非要評價人物設定,他無疑是極為悲慘的一個。

長相、性格與學業都平平無奇,一直默默守護在青梅竹馬身邊,結果卻因此慘遭殺害,無人知曉地死去,什麽也沒有留下。

林妧沒由來地感到一陣緊張,一言不發地走上前,指尖極盡柔和地點了點秦洋的肩膀。

這個溫柔且微小的動作讓他略微一滯,在短暫停頓後僵硬地扭動脖子轉過頭。

沒有皮肉,眼眶只有兩個黑壓壓的圓形洞口,外露的牙齒無力開合——少年已然變成了一具純白色骷髏。

就像渾身落滿雪花一樣。

“你來啦。”他說話時整個身體都因興奮而劇烈顫抖,幹啞的嗓音粗糙如磨砂,夾雜著骨頭間相互碰撞的悶響,“林妧,你會一直愛我、永遠陪在我身邊對不對?”

不對勁。

林妧暗道不好,下意識後退一步。

“你不要離開,好不好?”他的話裏帶了些懇求的意味,像在哀怨地低聲哭泣著,“她們都喜歡那四個人,沒有人在意我……可明明我也深愛著女主角啊!僅僅因為在遊戲開端死掉,我就不配被喜歡嗎?”

他居然說了“女主角”和“遊戲”這兩個詞語。

仿佛有細密電流躥過四肢百骸,林妧沉聲開口:“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