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惜芳菲(3)(第4/4頁)

女孩兒被他握著手,力氣並不大,卻讓她不由自主地貼近了他,不盈一尺的距離,連他喉結滾動時微微牽動的皮膚都看的一清二楚。

她一時之間連回應都忘了,只能身不由己地回望著他。

殷長闌卻揉了揉眉,有些無奈地低低笑了起來。

他溫聲道:“傻丫頭!”

他拂過容晚初又乖又明媚的眼,攏著她的肩,引著她在他身邊坐下來,交錯之間鼻息拂過她的頰和耳,小姑娘的手指在他掌心裏無措地握緊了。

他捏了捏容晚初的臉,道:“這個時候,還不斥責我,推開我。就這麽一點都不知道保護自己!”

容晚初恍回神來,嘟呶道:“還不是你欺負我。”

她一雙眼左右瞟著,只再不肯落在殷長闌的身上。又想著怎麽打破這教她羞窘的氣氛,又不舍得叫了服侍的人進來打擾,一時又覺得口舌都有些發幹。

炕上的小方桌之前被她踢得遠遠的,攢盒半蓋著蓋子,露出裏頭攢金簇紅的果子來。

容晚初的視線落在上頭,就像見了救星似的,推開了殷長闌偏過來的肩,嬌嬌地道:“我渴了,快替我剝個凍梨子吃。”

想做出個頤指氣使的樣子來,落在殷長闌的眼睛裏,卻只覺得她嬌憨可愛。

男人看了她一眼,微微含/著笑意,果真起身去替她拿果子。

容晚初在他那分明溫柔的一眼裏,一顆心卻像是受到了什麽危險和脅迫,無意識地“怦怦”劇烈跳動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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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走了儲秀宮裏滯留了小半年的嬌客們,容晚初又重新忙碌了起來。

她也說不清楚這樣的忙碌裏有幾分是年下宮宴確有其事的紛忙,幾分是因為那一日男人讓她莫名生出的危險感在作祟。

好在殷長闌的正事也空前地多了起來,年下各部京官的考課,外官也有一部分到了回京述職的時候。

容晚初並不知道他每天具體做著什麽,但從他的來去匆匆,和李盈三言兩語的通風報信裏,感受到某種山雨欲來的氣氛。

今年是升平皇帝登基的第一年,也是殷長闌再世為君的第一年。

升平留下了一個瘡痍滿目的爛攤子,容晚初親自經歷過,她知道躺在這副殘骸上,倘若醉生夢死,也能享得十年的花月太平。

但殷長闌從不會。

她說不清心裏是擔憂多一些,還是驕傲更多一些。

容嬰進宮來見她。

他眉宇間有些罕見的憂慮之色,屏退了左右之後,開門見山地問她:“你知道皇帝最近在做什麽?”

容晚初替他斟茶,氣定神閑,皓白纖細的手腕上掛了枚水潤潤的翠環,執著壺的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。

水聲潺/潺地傾在盞裏,容晚初聲音溫和又寧靜:“我知道。”

容嬰定定地看著她,半晌有些脫力似地仰了仰頭。

他道:“他這是狂妄。”

“哥哥。”容晚初忽然喚他,隔著茶煙和香霧,女孩兒目光明亮,像一顆寒夜裏無聲閃爍的星子。

容嬰聽見容晚初緩緩地問他:“什麽不狂妄?任由世家大族把持朝政,恢復兩、三百年前,天下人只知郡望,不識天子的舊貌,便不算得狂妄?”

“前溯四百年再之前,朝廷以孝廉取士,上品無寒門,下品無士族,士庶之間,如隔天人……哥哥覺得,這樣的天子,便不算得狂妄?”

容嬰微微一滯。

他對上妹妹清冷而澄明的眼,忽然之間有些難言的狼狽。

他低聲道:“晚初,你也是……”

容晚初卻微微地笑了起來。

她溫聲道:“哥哥,這話在你我之間,倒不必說。”

容嬰嘴角深深地抿了起來。

容晚初望著他在她面前不掩飾凝重,因而微微顯出凜冽之意的眉眼,心裏像是一半浸在冰水裏,一半架在火焰上。

容嬰,他們是骨血不分的兄妹,他一直關愛著她,也把她當作至親的骨肉,在她面前沒有矯飾和遮掩。

容晚初乍然之間心痛難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