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惜芳菲(3)(第3/4頁)

翁明珠在前頭的小偏廳裏坐立不安地等待著。

容晚初從回廊角裏露出身形來,她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,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出去,挽住了容晚初的手臂。

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紅通通的一片,像只兔子似的。

一看就是剛狠狠地哭過一場。

容晚初拍了拍她的手,緩聲道:“這是怎麽了。”

翁明珠聲音還悶悶的,有些未歇的哽咽,道:“娘娘,方才尚宮局的姑姑來同我說,明日我就能回家去了。”

她住在鳳池宮裏,受容晚初的庇護,尚宮局對她不敢造次,態度也十分的殷勤恭敬。

容晚初聞言就微微地笑了笑,道:“這是件好事,怎麽反而掉起淚來。”

翁明珠有些赧然,逃避似地轉了轉頭,道:“給您添了這麽多麻煩,您還為我費了心,實在是……實在是羞愧。”

聲如蚊蚋似的。

容晚初笑了起來,道:“這也值當是個事。”

她溫聲安慰道:“好了,好了。既然得了消息,就收拾、收拾,明日裏等著回家去。我使人給你家裏遞個信兒,教他們知道明兒到宮門口來接你。”

翁明珠抿著唇,眼睛亮亮地看著容晚初。

她不是一個善於矯飾的人,眼睛裏頭的不舍幾乎全然沒有掩飾,但她就這樣看著容晚初,到最後也沒有說出“舍不得您,往後還能不能常來看您”這樣的話。

即使是天真如翁明珠,也朦朦朧朧地知道,宮裏只有貴妃娘娘一個人,對娘娘才是最好的。

往後出了宮,內外有別,就只有三節兩壽、宮宴朝賀的時候,才能見一見了。

她會在家裏悄悄地燒香,替娘娘祈福、保佑她一生安泰,長命百歲的!

小姑娘的小心思,容晚初並不清楚。

她看著翁明珠面上一時歡喜,一時怏怏,又問她道:“是不是我來的太不巧啦?阿訥姐姐都替我去通報了,我才知道原來陛下也在您這兒……”

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,沒有說話,只是默認了。

翁明珠原本攙著她的手臂,在遊廊裏緩緩地走動,這時候就頓住了腳,道:“那您快回房去吧。”

她赧然道:“我就是太歡喜了,沒有忍住來找您說說話,打擾了您和陛下相處,就是我的罪過了。”

她面上神色澄澈,站在地下眼神真摯地看著容晚初,還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。

容晚初不由得笑了笑,道:“好。”

她招了招手,在廊底等著侍奉的青女就趨近來,聽她吩咐道:“送明珠回去,我給的東西都替她收好了,一並帶回家去。”

又回頭看翁明珠,溫聲叮囑道:“明日我就不送你了。往後家去,倘有什麽事,就悄悄地給我遞個消息,我替你做主。”

翁明珠頭點得小雞啄米似的,看著容晚初由人服侍著離開了,小姑娘站在原地,眼睛一眨,無聲無息地流出淚來。

容晚初出門的時候不久,再回到暖塢裏來,殷長闌還如她出去時的一樣,斜斜地倚坐著,低頭有一搭、沒一搭地翻著手裏的書。

容晚初前頭看那冊遊記看到一半,著者是個前朝不甚得志的書生,在序中自陳落第之後立志遊遍山河,但在容晚初看到的部分裏,還只是在寫西北、北境的風光見聞。

這些地方,原本都是殷長闌曾鐵騎踏遍的所在了。

她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來,道:“七哥看他寫得如何?”

殷長闌翻著書的時候態度漫不經心的,並沒有看得多認真,忽然被她問了一句,就挑了挑眉,道:“遠不如阿晚當日的詞章。”

容晚初忍不住輕輕啐他一口,道:“你見過什麽好的。”

殷長闌卻合了書,低吟道:“浩歌昔向天闌越。萬裏寒來玉關雪。舊帳弓刀猶照夜。”

小小的女孩兒,跟在個草莽將軍的身邊,看的是早梅風,旌旗烈。寫的是邊庭月,君侯血。

少年時新愁賦盡的塗鴉之作,如今被男人低沉而微啞的聲音徐徐誦出口,讓容晚初一時覺得臉上都燒透了。

她探臂掩上了殷長闌的口,水潤的眸子盯住了他,控訴似地看著,道:“你還說出來!還不快忘了,再不許提的。”

男人的頷上有了淺淺的絨須,在面上看不出來,貼在手掌柔軟的皮膚上,就略生出分明的觸感。

殷長闌還在笑,嘴角微微挑上去的時候,溫熱的唇/瓣就蹭過了細膩敏感的掌心。

容晚初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。

殷長闌迎著她的視線,擡手將她的手握住了,微微用力,將女孩兒帶到了自己的身邊,低低地道:“阿晚的每個字,我都記在心裏。”

他聲音低沉,像是帶笑,又像是認真的苦惱,道:“阿晚要把我怎麽辦?”

他一雙眼又深又黑,凝視著容晚初的時候,幾乎要把她拉進不見底的漩渦中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