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玉漏遲(2)(第3/4頁)

阿訥顧不上儀態,趴在窗台上,湊近了去看那晶瑩通透的琉璃,一面贊嘆道:“屋子裏霎時間就亮堂了。”

容晚初笑她:“偏偏我虧待了你,教你瞧見點好的就拔不動腳。”

阿訥被她打趣慣了,私以為一定是因為姑娘當日給自己取名“訥”的緣故——她後來聽姑娘讀書,知道了原來“訥”就是遲鈍的意思。

名字就笨笨的!

難怪她總是沒有阿敏聰明。

她氣鼓鼓地出門去給容晚初燒茶換水。

廉尚宮笑盈盈地進門,向容晚初行禮,道:“賢妃娘娘的母親進了宮,由賢妃娘娘陪著過來,想給娘娘磕個頭。”

眼看要到年下,宮中人口不繁,有名分的只有三位一品的貴主,還是容晚初前日裏傳出去的消息,允了宮妃的家人進宮來略解天倫。

她就微微地點了點頭,道:“請甄夫人在前頭等一等。”

阿訥就先進來替她更衣,道:“這些人的消息倒是靈通。”

“多少雙眼睛盯著,這宮裏稍有個風吹草動,就先在外頭翻騰起來。”容晚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,也沒有簪戴什麽妝飾,就起身來出了門。

甄漪瀾和她的母親在前殿的正廳裏靜悄悄地坐著。

四壁都是垂手靜立的宮人,連說一句竊竊之語都嫌響亮,甄漪瀾眼觀鼻、鼻觀心地坐在椅子裏,帕子絞在手心,勉強生出一點柔軟的暖意。

甄二夫人的目光卻落在大塊大塊的琉璃窗上。

前日剛下過大雪,大約是得了主子的交代,路邊的積雪並沒有鏟除,天光照在雪面上,又透過窗上晶瑩無暇的琉璃,銀亮亮地折進屋子裏,把縱深幽遠的殿堂都照得通明。

甄二夫人若有所思地低下頭,就聽見屏風後頭有叢叢腳步聲轉了出來。

少女衣衫簡素,梳了個單螺髻,一支蓮頭羊脂簪挽著,倒披了件珠灰色面、白狐狸裏子的鬥篷,進了廳中就由侍女解下來抱開了。

她含/著笑在主位上坐了,就先道:“夫人,多時不見了。”

甄二夫人一時有些微微的恍惚。

倒是甄漪瀾比她反應得快上許多,站起身來屈了屈膝,道:“貴妃娘娘。”

她笑盈盈的,語氣十分的真誠,道:“臣妾進宮來,臣妾的娘/親在家中牽掛極了,知道是多蒙您的仁恩,才能母女相見一見,就想著當面來謝一謝您。”

“賢妃說哪裏的話。”容晚初也跟著笑容微微的,道:“都是陛下和太後娘娘恩慈。”

都是場面上的話。

甄二夫人也定住了神,道:“原是該給娘娘磕個頭的。”

沒有等到宮人上前來阻攔,就伏下/身去行了個大禮。

容晚初忙抽開身避過了,道:“夫人是長輩,這如何使得。”

甄二夫人被宮人扶著起了身,笑容滿面地同容晚初契闊。

容、甄兩家都是門第相若,從前也頗有見面,彼此總能找出些話來,加上甄二夫人有心放低了姿態,兩下裏說了幾句閑話,雖然都不痛不癢的,面上卻極盡和樂融融。

到一盞茶冷了,兩壁的宮人卻都垂著手,恭恭敬敬地侍立著,並沒有人上來換過茶水,甄二夫人就站起了身,笑道:“叨擾了娘娘這半日,臣婦就不多打攪了。”

容晚初並沒有挽留,笑著叫了“廉姑姑”:“替我送了甄夫人和賢妃娘娘。”

甄氏母女攜著手上了回程的輦車。

甄二夫人一上車,就靠著圍子閉上了眼,神色微微有些凝重。

甄漪瀾將她的表情收在眼底,垂了眸子無聲地笑了笑。

車上說話不便,下車進了宮門,屏退了侍女,甄二夫人就神色冷峻地問道:“容貴妃一直如此?”

甄漪瀾笑了一笑,反問道:“娘說的如此,又是如哪一個‘此’呢?”

她這副模樣,讓甄二夫人一口氣堵在了喉間,含/著怒意看了她一眼。

甄漪瀾就握住了她的手臂,低聲道:“娘不在宮裏,只知道外頭傳的話,不知道這裏頭的實際。可是我就在這宮裏,卻也只知道宮裏傳的話罷了。”

“你大伯父回來之後,直說‘容景升養了個好女兒’,你爹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,還是你姨媽私下裏同我說,說是宮裏頭,如今太後娘娘都退了一射之地,把宮權都交在了貴妃的手裏。”

甄二夫人被她挽著臂服了一回軟,就忍不住生出些疲憊來,道:“原本不是說皇帝寵幸一個姓秦的賤婢?是不是你……?”

她做母親,是最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,就擡起眼來看住了她。

“那姓秦的,骨頭都不知道涼到哪裏去了,原是因弑君作亂起的,同我全不曾有過相幹。”甄漪瀾垂著眼,慢慢地道:“這話您往後也不要提了。”

這話就有些忌諱,甄二夫人也不再問,就嘆了口氣,道:“貴妃在家裏的時候,我瞧著也不是個會討好人的,沒想到進了宮裏來,倒是都同從前不一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