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玉漏遲(2)(第2/4頁)

男人一顆心在她眼底的水光裏都揪痛了,什麽心思都顧不上,只將聲音放得更輕更柔,猶怕問痛了她,低聲道:“怎麽了?”

容晚初卻搖了搖頭,一言不發地將頭埋進了他的懷裏。

柔軟的手臂纏上了他的腰,女孩兒像是失了巢的雛鳥,固執地不肯擡起頭來,就這樣縮在他懷中,殷長闌下意識地環住了她的肩,一下一下輕柔耐心地拍撫著。

“七哥,對不起。”

不知道是因為衣料的阻隔還是什麽緣故,女孩兒的聲音顯得悶悶的,但語句仍然流暢,沒有聽出太多哽咽的意味。

殷長闌稍稍地放下了心。

他低聲道:“阿晚沒有對不起過哥,阿晚能到哥身邊,已經是天命對哥最大的恩賜。”

一顆小腦袋在他胸前用力地搖了搖,力氣大得一頭順滑的長發蹭在衣料上,都微微生出些淩/亂來。

暖意流進他心裏,他一手梳攏著她的發絲,黑色的水流瀉過他的指縫。

“哥這一輩子,出身草莽,命賤如塵,倘若沒有你那時相救,早就作了荊野之中一捧無名白骨。”他聲音低沉,說話的時候胸腔微微震動,容晚初貼在他胸前,一時之間有種難以言喻的安然之感。

她低聲反駁道:“七哥才不會。”

孩子氣的反駁讓殷長闌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他哄勸似地道:“哥有阿晚,當然不會,嗯?”

容晚初被他哄著小孩兒一樣的語氣窘得臉紅,終於擡起頭來,一雙眼亮晶晶地注視著他,道:“就算沒有我,七哥也會開江山霸業,為天下共主,四海來朝……”

她對他永遠這麽有信心。

殷長闌微微失笑,見她情緒終於轉好了,就決定不與她爭辯這個問題。

明瓦的窗格外透進窸窸窣窣的聲響,殷長闌伸出手去將窗屜稍稍推開了一點,就有雪花打著旋兒,從狹窄的縫隙間鉆進來。

容晚初喃喃地道:“下雪了。”

小雪已經飄了半日,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卻轉大了。

女孩兒脫開了他的懷抱,帶著些歡喜地湊到了窗邊去,殷長闌懷中霎時一空,微涼的空氣卷進來,無端使人生出些失落之意。

男人將手虛虛地握了握,見窗前的小姑娘雀躍的模樣,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。

殷長闌和容晚初單獨在一處的時候,宮人侍女都知趣地遠遠避在外頭,到兩個人肩並肩地出了屋,才笑盈盈地迎了上來。

宮人有序地傳布了午膳。

李盈的幹兒子蔡福冒著雪匆匆地趕到鳳池宮來,殷長闌就站起身來,披上了外出的風氅和兜帽,囑咐容晚初道:“若是要出去,就使他們掃凈了雪,靴子也挑耐滑的,不許單圖好看。”

容晚初笑著推了他出門:“再不能那樣傻的。”

到申初時分,卻有將作監的內宦冒著大雪登門。

來人有七、八個,為首的一個三、四十歲的年紀,但外表看上去卻與同齡宦官頗為不同,有些內侍罕有的剛氣,獨個兒進來給貴妃磕頭的時候,容晚初看見他一雙結著許多傷疤和老繭的手。

“臣將作少監董季,叩見貴妃娘娘。”他說話也一板一眼的,態度十分的恭敬,道:“陛下有旨意,著臣等把鳳池宮的明瓦窗子一水都換成琉璃。臣因此特來先量一遍尺寸,攪擾娘娘之處,還望娘娘恕罪。”

明瓦不過微微地透一點光,比起琉璃的通透,自然是雲泥之別。

但琉璃易碎,能鑲窗子的大小又難得,宮中至今仍然唯有九宸宮的窗子盡用的琉璃,余下連寧壽宮和暫時空置的永安宮,也只有主殿用上了琉璃窗。

董少監說著話,面上沒有什麽旁的神色,容晚初心中卻像是蜜罐裏又傾了一勺蜜。

她上輩子活到後頭,在這宮裏立得穩穩的,旁人誰也不敢來碰她,她也自己做主換過了窗子,原並不覺得這東西稀罕。

她抿著唇,面上卻都是笑意,道:“有勞少監大人。倘若有什麽要搭把手的,只管同廉尚宮打招呼。”

董季應了一聲,又磕了個頭,就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。

阿敏就笑道:“陛下一定是看您成日價在屋子裏寫寫畫畫的,怕屋裏昏暗,傷了您的眼。”

阿訥卻道:“我看不一定,說不定是想著換了琉璃窗,娘娘就在屋子裏一樣能看見外頭下雪,免得出去吹風。”

容晚初道:“聒噪。”

將兩個侍女都瞪了一眼,就站起身來往內室去了。

阿訥和阿敏對視了一回,又各自笑盈盈地轉過了頭去。

董少監帶人把鳳池宮大大小小的窗子都量過了一遍,天就已經擦黑了。

廉尚宮臉上帶著喜氣,按例打發了賞銀。

隔了一天,將作監的人帶著頭一撥琉璃板,又到了鳳池宮來,先把容晚初日常起居的正殿和暖塢的窗子換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