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探芳訊(4)(第3/4頁)

他來時是騎著馬來的,回去倒同容晚初一道上了車,微微有些感懷之意,道:“你也覺得相似。我在馬廄裏一眼就看到了它。”

他昔年征戰天下時,也有一匹相伴多年的烏雲踏雪。

隔世經年,人物俱非,卻總有些事不斷地給著他微妙的重疊之感。

他看著身邊的女孩兒,眼神重新溫柔下來。

輦車上下人多口雜,容晚初心裏雖然還有些疑惑,卻並沒有急著問,兩個人一路上只說了些閑話瑣事。

車子停在了鳳池宮,天色已經微微地沉了。

容晚初在微微的暮光中看到停在宮門口的天子禦輦。

她側過頭來看著殷長闌,殷長闌卻只是擡手撫了撫她的發鬟,推著她進了門。

容晚初抿起了唇。

她換了家常的衣裳,又洗去了面上的脂粉,重新坐在了小方桌後頭。

殷長闌拿帛巾擦著手上的水滴,從耳間裏走出來。

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在鳳池宮留了許多物什,容晚初身邊的宮侍服侍他也越來越順手了。

他看見容晚初這副有些正襟危坐的樣子,知道她有許多話要問,就把巾子隨手遞了人,吩咐道:“都下去罷。”

才在小姑娘的對面坐了下來。

這樣的默契總歸讓容晚初心情微舒,她抿著唇微微地笑了笑,才問道:“七哥信了翁禦史的話?”

“我得了你的信,就召翁博誠見了一面。”殷長闌眉目舒展,在他的小姑娘面前,這樣久伴而生的寧和,讓他不願在別人身上浪費更多的情緒:“他倒是個善體人心的可用之臣。”

他簡單地評價了一句,容晚初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沒有白費。

她捧著茶杯,認真地聽著殷長闌說下去。

她這樣乖巧的樣子,讓殷長闌心中總有種想把她抱在懷裏捏一捏的沖動。

他斂著睫,克制了心裏的念頭,沉聲道:“殷鋮在明,又毫不收斂,翁博誠雖然不曾明言,看他拿出來的劾章和證據,也知道他關注殷鋮很久了。”

趙王單諱一個鋮字。

殷長闌這樣直呼他的名字,想也知道是實在有些看他不起。

容晚初想到殷長闌在寧壽宮裏說的那些話,心中也有些窒悶,道:“倘若不是七哥在這裏,天下人竟也不知道他做出這些事來。”

上輩子,殷鋮風光余生,到後來病逝了,還葬進孝陵,極盡哀榮。

她眉目間凝了淺愁,殷長闌忍不住探過手去,輕輕地撫平了,才溫聲道:“有我在。”

容晚初回過神來,下意識地在他指尖蹭了蹭。

女孩兒肌膚柔/膩的觸感鮮明,沿著指腹上跳動的鮮血湧回心裏去。

殷長闌的手在半空中虛虛地握住了,聽見她問道:“如今又是怎樣處置他?”

他道:“擬抄其家,褫奪其爵。”

容晚初感受到他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,擡起眼來看著他,又聽他道:“如今容景升不在京裏,難以彈壓住滿朝人心,人人都有自己的念頭,做起事來反而手腳松快許多。”

容晚初就微微地笑了笑。

容玄明南下之前,把頗為倚重的親兄弟容玄渡留在京裏,也未必不是出於這樣的緣故。

她念頭落在容玄渡身上,就生出些難以自抑的厭惡來,轉移了思緒,道:“十二皇子一直養在趙王府中,不知道要如何安置了。”

她有些遲疑,停了片刻,才道:“不然,我來照顧他吧。”

殷長闌下意識地斷然搖了搖頭,道:“不好。”

殷長睿身體孱弱,雖然殷長闌不知道他上輩子的命運,單單這樣看一眼,也看得出那不是久壽之相。

他的阿晚,原本就最是個心軟而溫善的小姑娘。

就是平常人養一只小貓小狗,久了也生出感情來。

倘若要把那個孩子養在她的身邊,平白地牽扯她的精力和感情,到後來倘若果然是養不住的,更不知道要有多傷心。

殷長闌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容晚初和殷長睿生出什麽牽扯來,他道:“我看太後也很看重他,她若是想養著,就把他留在宮裏。”

容晚初並不確定在鄭太後經歷了今日的事之後,一時半刻還能分出心思放在殷長睿的身上。

她道:“太後到底有了年歲。”

“那就封他一個王爵。”殷長闌眉目微淡,道:“調撥合適的人手去看護他,無非是我多問幾句。”

他揉了揉容晚初的發頂,又道:“你不必替他操心。”

殷長睿原本就天生不足,大約先皇也是因為怕他壓不住福氣,才一直沒有給他一個爵位,就這樣“十二皇子”、“小皇子”地混叫著。

但假若當真沒有人再肯照拂他,需要他獨自建府、立起一個門戶來,一個正經的親王爵才顯出尊重,也顧不得這些慈愛的心腸了。

容晚初不由自主地嘆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