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章 剔銀燈(3)(第4/4頁)

趙王府中只有一位郡主,是早逝的趙王正妃嫡出,封號“馥寧”。

容縝可是個眼高於頂的少年郎。

容晚初微微沉吟,卻見殷長闌面上雖然含笑,眼中卻如帶霜一般,不由得道:“可是還出了什麽事?”

她這樣敏銳,殷長闌知道瞞不過她,沉默了片刻,道:“禦史中丞翁博誠密奏趙王貪墨河工上的災銀,才引得柳州民嘩,李宗華部趁機生亂……”

他面上淡淡,語氣中卻有些說不上來的沉郁之意,道:“阿晚,當年我揭竿起事,也不過是因為眼見舊洛貪官相隱,饑民相食,想要給天下人一處安身之所。”

容晚初心頭劇痛,不由得握住了他扣在桌面上的手。

男人將手緊緊地握成了拳,語氣還能保持著平穩,手背上的青筋卻都暴突起來,容晚初柔軟的掌心貼在他的手上,感受到他血管裏迸流的熱血。

他沉聲道:“如今這樣一個江山,與當年又有何異?”

“七哥!”容晚初加重了語氣,喚了一聲名字,將男人的目光拉到了自己的身上。

兩人之間隔了個小茶桌,面對面地坐在羅漢榻上,女孩兒直起腰來膝行幾步,從小方桌的後頭繞了過去,挨近了殷長闌的身邊。

她一手握著男人的手,一只手擡起來貼在他的胸口,胸腔中一顆心在砰砰地掙動,熾烈又鮮活。

她柔聲道:“七哥,當年那樣一個江山,也都奉你做了它的君主。紹聖皇帝不能懂你的苦心,亂象從那時就埋下了禍根,卻並不是你的錯。”

她跪坐在殷長闌的面前,目光溫柔,帶著某種安撫人心的篤定力量。

殷長闌怔怔地看著她。

再強悍而勇毅的男人,像一座山一樣擋在她面前為她遮風避雨,也難免會有疲倦和迷惘。

容晚初心中都是憐惜,她靜靜地望著他,道:“七哥,世人都說守業艱難,史書上卻說你蕩盡妖氛,十年天下承平……我從前一生最遺憾,就是不能親眼看一看你的盛世江山。”

殷長闌目光定定地落在她面上,忽而低低地道:“阿晚。”

容晚初柔聲道:“我在。”

男人沉默了片刻,忽然笑了起來,擡起另一只沒有被她握著的手,貼在她面上撫了撫,手勢溫情而憐愛。

他神色間的猶疑和迷茫都洗去了,只剩下一片灼而明亮的光,他望著面前神色如水的少女,一個字一個字承諾似地道:“阿晚你放心,哥會重新讓你看到。”

女孩兒一雙杏子眼彎彎地笑了起來。

殷長闌卻捏了捏她的臉頰,板起了臉,道:“但你卻說錯了。那不是我的盛世江山,是你和我的。”

他手勁不小,但捏在容晚初面上,卻卸盡了力氣,只有些微微的痛和麻酥/酥的癢,讓女孩兒忍不住向後仰了仰:“是我說錯了話,七哥我錯啦……”

嬌生生的,再沒有方才端莊穩重的樣子。

殷長闌眼中卻湧上了笑意。

他情願他的阿晚永遠這樣嬌憨明媚的,不必牽掛著那麽多的仇恨,也不必懷著那麽多的心事。

受盡寵愛,永遠都不必成熟。

他站起身來,向容晚初遞了一只手,將仰在榻上的女孩兒拉了起來,又撿起了掉在了方桌另一頭的湯婆子,摸了摸溫度,叫人上來換個新的。

他們兩個前頭在屋子裏說話,宮人都避得遠遠的,這時聽見了傳喚,才笑容滿面地進屋來侍候。

廉尚宮前頭親自帶了人往九宸宮去取衣裳,這時候也回來了,一直等在外面。

容晚初就推了推殷長闌,教他到後間去換衣裳。

阿訥替容晚初換了月信用的物什,一面壓低了聲音,道:“廉姑姑方才說,那秦、秦昭儀意圖弑君謀逆,罪行暴露而伏誅,外頭已經傳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