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(第2/2頁)

李懷慶落了個沒趣,不敢再試探,縮頭自己喝酒去了。

那邊,謝楚河默不作聲地給蘇意卿夾菜添茶,那碗裏堆成了冒尖的一團,和他的殷勤之意一樣,差點要滿溢出來了。

蘇意卿在桌下輕輕地踢了他一腳,小聲啐道:“做賊心虛。”

赫連宜之在一旁看了皺眉,心中躊躇了一下,但既已經布置了下去,不試一試,他又未免心有不甘。

他笑著對謝楚河道:“舅父安排了歌舞為你助興,你且一觀。”

謝楚河對赫連宜之向來是尊重的,聞言笑了笑。

鐘罄之聲響起,清脆悠揚,帶著古樸雅韻,從簾幕之後傳來,那邊的蠟燭暗了下去,隔著簾子,隱約見樂者高冠寬袍,席地奏樂。

倒是別具風雅。席間眾人靜了下來,側耳聆聽。

罄聲一下一下,須臾,有舞者從簾後踏樂而出,她一襲月白羅衫,以輕紗覆面,身段高挑而窈窕。

燭光暗了,月光卻盛,那舞者姿態優雅,隨著鐘磬之聲起舞,翩然若驚鴻、宛然若遊龍,她的手臂與腰肢仿佛都帶著奇妙的韻律,舞月光、弄清影。

她旋舞著,慢慢地旋到了謝楚河的面前,她的眼波嫵媚而多情,晚風微微拂過,掀起了面紗的一角,容顏若隱若現。

她是傅明嫣。

謝楚河的臉色慢慢變了。

下首,李懷慶小聲地道:“原來大將軍喜歡這種的?咭,是我失策了。”

趙長盛不露聲色地往邊上移了移,不能和這麽蠢的人靠得太近了。

倏然,“錚”地一聲,琴聲響起,只一聲起調,便帶上了慷慨激昂之意,生生地插入了那鐘磬樂聲中。

傅明嫣的腳步頓了一下。

不知何時,侍女已經為蘇意卿取來了那張“九霄環佩”,她置琴於案上,神情倨傲,目光瞥過傅明嫣,如視草芥塵埃。

蘇意卿撥動琴弦,琴聲錚錚錯錯,弦上若有金戈鐵馬破出,一調復一調地轉了上去,越來越高昂,若黃沙戰場之上,有鏗鏘千古之意。

琴聲並不十分大,卻奇異地直抵人心,那邊的樂師卻亂了手腳,再也找不準音調,鐘磬漸漸淩亂。

傅明嫣先是時還想跟上節奏,但那琴聲過於雄壯激烈,並非她這樣嬌柔纖弱的舞姿可以匹配,她勉強舞了一小段,步子太急,被那琴聲擾得心慌意亂,腳下一崴,跌倒在地上。

她情知丟醜,顧不得腳踝劇痛,掙紮著爬了起來,捂著臉匆匆退下。

赫連宜之暗暗嘆息。他心知肚明,蘇意卿這是對他表示不滿,但礙於他尊長之面,不能明示罷了。

他並不死心,目中帶著殷殷之意,望向謝楚河。

謝楚河冷哼了一聲,倏然起身拔劍而出。

他騰身躍到堂前,應和那鏗鏘琴聲,持劍而舞。

他的氣勢威猛淩厲,騰挪移轉之間,流暢若行雲隨風、剛烈若火焰驚雷,身姿間充滿了雄性的磅礴之氣。

琴劍相合,他似乎在她的弦上起舞,那弦聲就跟著他的劍鋒而行,天衣無縫。

終於曲散。

謝楚河的長劍脫手而出,投擲於地,劍身沒入石磚半截,猶自震動,金石之聲不絕。

席上眾人屏息凝視,莫不敢作聲。

蘇意卿起身,向座中的長輩盈盈一拜,一言不發,離席而去。

謝楚河目光深邃,環視眾人,終於只是淡淡一笑:“諸位且盡興,謝某失陪。”

他亦返身離開。

赫連宜之一咬牙,起身追了上去。

謝楚河越走越急,到了回廊之外,赫連宜之追趕不上,只能開口喚他:“楚河,你且留步。”

謝楚河停了下來,並不回頭,冷漠地立在那裏。

赫連宜之走近了,苦笑道:“我知道你生氣,但我還是要勸你,楚河,你已年至而立,膝下猶虛,別人可以不說,做舅舅的卻不能不管。”

謝楚河勉強按捺住情緒,沉聲道:“舅父,此事我自有考量,你不必再說。”

赫連宜之卻不肯放過:“平嶺傅氏亦是百年世家,傅容予的嫡長女,做你的妾侍,身份應該是足夠了,哪怕你不願納她,置於外室也成,只要她生下孩子,你可以抱給意卿撫養,何樂不為?”

“夠了!”謝楚河一聲厲喝,打斷了赫連宜之的話,“我敬您是舅父,不願與您起了爭執,這種話,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,您聽懂了嗎?”

他的目光森冷,那種淩厲的威壓讓赫連宜之情不自禁地起了寒戰。

謝楚河再度舉步。

“如果我不說,將來九泉之下,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的母親。”赫連宜之在他身後低聲道。

謝楚河的身形稍微停頓了一下,還是不顧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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