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

謝楚河幾乎不想放手,但他一向對自己克制得近乎嚴苛,他壓抑著狂亂的心跳,很快把蘇意卿放到了地上。

他的動作是那麽輕柔。

蘇意卿原是傻呆呆的,被放下來之後才回神過來,咬著嘴唇,蠻不講理地道:“都是你嚇唬我,才害我摔下來的。”

“是,是我不好。”他微笑。

蘇意卿詞窮,她仰起臉望著謝楚河,心裏不高興,但又有點兒想笑,她懷疑自己魔怔了,連忙把頭低下去。

她動了動腳丫子,那上面穿著雪白的羅襪,沾染了桃花的塵埃。

“去幫我把鞋子拿過來。”她趾高氣揚地命令他。

謝楚河從樹下把那雙小巧的鞋子拿過來,規規矩矩地擺在蘇意卿的身邊,而後稍稍地退開了一些,半側過身去。

非禮勿視。

蘇意卿慢吞吞地把鞋子重又穿好。不想理睬謝楚河,自己循著印象向林子外面走去。

敏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,總之,他今天估計是逃不了一頓揍了。

“方向反了,是那一邊。”謝楚河幾步走到蘇意卿的面前,指了指遠處。

他真討厭,長得那麽高,那樣站在她的身前,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。

蘇意卿哼了一聲,扭過頭,轉了個方向繼續走。

半路上,蘇意卿偷偷地回眸,看見他始終跟在她的身後,若即若離。

他和她的視線對了個正著。

她飛快地把眼睛轉回來,心裏對自己說,才不要理他呢。

出了桃花院子,又走回那條長長的回廊,遠遠地看見下人陪著一個年輕的緋衣高官朝正等在那裏。

竟是秦子瞻。

蘇意卿停住了腳步,下意識地掉頭走開。

但秦子瞻已經看見她了:“卿卿!”

秦子瞻不顧儀態,大步奔過來:“卿卿,我有話要和你說。”

他在廬州接到家人送來的信函,說由他母親做主,已經和蘇家退了親事,他震驚不已。

秦子瞻家世顯赫、少年登科,這一路平步青雲上來,又與自己喜愛的姑娘許下了婚約,他原本以為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難得到他,但如今這事態的發展似乎已經脫離在他的掌控之外,這種認知令他惱怒。

他盡快結束了廬州的事宜,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,先去了蘇府,撲了個空,才知道蘇意卿在朱太傅家。京都中的幾個顯貴高門,向來彼此有舊,秦子瞻也等不及,當下就到了太傅府,先恭恭敬敬給老夫人拜了壽,而後出來略打聽了一下,就直奔過來尋找蘇意卿了。

朱老夫人的桃花林不讓外人進去,他也在外頭已經守了半晌,這下看見蘇意卿,就直直地過來了。

“卿卿。”秦子瞻放軟了語調,不管怎麽說,先哄哄她。她還是那麽愛耍小性子,雖然這回耍大了些,但她的心腸總是那麽軟,斷不會如此無情,秦子瞻心裏如此思量著。

一雙手攔在了秦子瞻的面前。

秦子瞻霍然擡眼,目光如電。

眼前的那個男人高大而威武,帶著淩人的氣勢,隔在秦子瞻與蘇意卿之間。

“謝都尉這是何意?”秦子瞻微微眯起了眼。

蘇意卿前世時曾與秦子瞻一起生活過十年,知道他這表情是怒極了,她不由地縮到了謝楚河的身後,略微探出一點腦袋:“你問你母親去,我與你們秦家已經沒有瓜葛了,秦大人,男女授受不親,你須得對我客氣一些。”

謝楚河方才和蘇意卿說起秦子瞻,顯得義正嚴詞,現在見這情形,心裏卻又忍不住愉悅,好在他已經養就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性子,只是目無表情地對秦子瞻道:“秦大人,聽見了沒有,您請自重。”

他不是謝楚河的對手,秦子瞻在心裏自忖著。這大燕朝,估計也沒幾個人會是謝楚河的對手。

秦子瞻的臉色變了幾變,終於慢慢地恢復了常態,他深深地看了蘇意卿一眼:“蘇姑娘,是我失禮了,即如此,你我之事,改日再敘吧。”

他拱手為禮,舉止文雅。而後,轉身大步離去。

蘇意卿望著秦子瞻的背影,心裏升起了一陣不安的感覺。

“怎麽了?”

謝楚河見蘇意卿面色有異,語氣不由和緩了下來。

蘇意卿擡眼看了看謝楚河。

春日的陽光照耀著,落在他的眉宇間,燦爛而熱烈。

“沒什麽呢。”蘇意卿低了頭,微微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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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的,我發誓,我親眼見到了的,真真的。”敏兒激動起來,手腳都一起比劃著,“我沒跑多遠,就偷偷地躲在樹後面,謝二叔壓根就沒空看我,他看著蘇姐姐,眼睛都不眨一下。”

赫連氏和朱老夫人對視了一眼。

“咄,你這猴子,誰讓你慫恿蘇家姑娘去爬樹的,要是摔了可怎生是好?你母親這幾日沒揍你,你皮癢了是嗎?”朱老夫人回頭又罵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