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不怕

鐘意回到燕平王妃所在的正院時,林照正著急地在院外踱來踱去,見鐘意回來,總算是松了口氣,上前一把握住鐘意的手,蹙著眉抱怨道:“你到哪裏去了,我在裏面四處尋不到你,簡直著急得想讓人去報官了。”

鐘意心道,她這一下午的行程回憶起來那可實在是異常地“豐富多彩”了,好在她在添音台裏對著宣宗皇帝彈了半下午的箜篌,在寧靜而漫長的樂聲中,那些驚悸怖懼的回憶也足夠被鐘意一點一點小心地收藏、掩埋下去了。

“我中午時出去轉了轉想透口氣,結果在添音台那兒被人攔住了,”鐘意平攤開自己的雙手,純真無辜地向林照抱怨道,“被陛下的人押著彈了半下午的箜篌,手都被那弦勒得發紅又發腫了。”

林照聽得錯愕萬分,低頭細細瞧了鐘意的手,原本細若柔荑的纖纖十指已經被磨出了深深淺淺的各樣紅意,看得林照都忍不住心疼地伸手輕輕揉搓了一把,既松了口氣又十分無奈道:“你沒有遇著別的事便好……陛下也太過不近人情了些,難能讓人一直彈著不歇一會兒呢。”

“這誰又能說得了呢,”鐘意微微搖了搖頭,作出一般的無可奈何之態來,“那畢竟是陛下,陛下不喊聽,下面的人哪裏敢妄自停下……不說這個了,還有多久要開宴?吃完了最後這一桌,我們便是要各自回府,還沒有來得及問,林姐姐今日又玩得怎麽樣,可還舒心?”

“左右不過是作詩唱和那一套,我幹看著都要看倦了,還都是些不好推辭的人前來相請,”林照苦笑地搖了搖頭,眉眼間有一色不甚明顯的煩悶,郁郁道,“說起來,還不如與你一道去給陛下彈曲子好玩。”

“不過話說回來,待會兒晚宴上可能要有些好玩的出來,”林照想到了,眼底閃過一抹促狹,附到鐘意耳邊,壓低了聲音道,“我方才聽人說,王妃娘娘晚上想擺個‘丹青宴’,入席者皆得先作出一副畫來再上桌吃酒。”

“啊?!”鐘意能把字練得好看便已然是花費了碩多的心意,丹青一道,她可實在是學不來,一想到待會兒得要在眾人面前作畫,鐘意頓時緊張得頭皮發麻,指尖都不自覺發顫了,苦著臉與林照道,“林姐姐可否先透露一下,待會兒得要作的畫得是以什麽為題?也好讓妹妹我多少先準備一下。”

雖然鐘意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知道,就算是她從現在就開始準備起,實則也準備不出什麽來,到時候該來的丟人顯眼還是逃不脫去。

“這你可問住我了,我還真的不知,”林照自然也知道鐘意在作畫上毫無天賦,那點蹩腳的功夫拿出來絕對是不夠看的,忍著笑回她道,“我估摸著,今日既陛下在此,待會兒他要過來,少不得王妃娘娘要請他出題……不過也不用怕,到時候你就站我邊上,我畫什麽,你照著畫就是了。”

“林姐姐說得倒是輕巧,”鐘意郁悶地嘆氣道,“那也得我真能照著畫出來啊。”

“所以我才說你不用怕啊,”林照促狹一笑,逗弄鐘意道,“我畫只蝴蝶,你能照著畫出只小雞來……這樣旁人才不會覺得你是對著畫作照搬照抄,豈不兩廂方便?”

鐘意作勢惱得要打她,兩人嬉嬉鬧鬧地轉了半圈,繞過回廊,正正撞上了往這邊過來的一對兄妹。

鐘意一見來人,臉色霎時一白,怔愣當場,林照見勢不對,偷偷拉了她一下,她竟然被直接拉得一個踉蹌,順勢跪了下去。

來人中的兄長便忍不住輕笑出聲,用稍顯無奈的口吻與鐘意道:“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禮,地上涼,快快起來吧。”

鐘意勉強地勾了勾唇角,壓抑著自己的視線不從身前的燕平王世子身上離開、轉到旁邊那人去,邊上人卻不想放過她,輕嗤一聲,冷笑道:“林大姑娘怎麽與她玩到了一起去?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,也不至於因為日後一塊都要嫁到我家來,便如此委屈地自己、自降身份。”

鐘意木著臉把視線轉向站在燕平王世子身旁、神情譏誚的佳蕙郡主,手心都掐得通紅一片,才將將忍住心裏的憎恨與厭惡。

“這便是你不知道了,”燕平王世子裴濼卻不想聽自己妹妹這麽無緣無故地亂埋汰人,尤其埋汰的對象還是他頗為滿意的“心上人”,故而只作沒聽出佳蕙郡主的言外之意,音色輕柔地開口圜轉道,“她們兩個的關系一向要好,卻是早在認識你我之前。”

一邊說著,燕平王世子裴濼一邊向著鐘意伸出了自己一只手,溫和道:“先起來吧。”

鐘意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仍還在地上跪著,一想到她這麽一“跪”,跪得不僅僅是燕平王世子,還有佳蕙郡主,鐘意心裏便止不住地犯惡心,她沒有從燕平王世子那裏借力,反是強著自己手下微微用力撐了一下地站了起來,僵著臉道:“見過世子殿下、郡主殿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