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

最近隊員們口中的談資又變成了隊上新建的養豬場。

得了林老頭的啟發,林建設麥收前就在籌劃建養豬場的事情了。只不過因為那時臨近麥收,才暫時將這事給擱置了,只是在幹部們內部通過了這一舉措,並找公社確定了相關政策,沒有立即付諸行動。

麥收過後,他就緊鑼密鼓地開始忙活起來了,從養豬場的磚瓦到壯勞力的分配,再到小豬仔的購置,領著會計等人忙得不亦樂乎。

等養豬場建好了,第一批豬仔也拉來了,他安排人把牛棚裏的牛和驢子也挪到養豬場裏,還像模像樣地在隊上搞了個動員會:動員隊員們多上山割豬草喂豬,隊上會酌情算公分。

這下整個小隊三十來戶人家全都沸騰了。

早先他們對養豬這件事的態度都很曖昧。

鄉下人家能多養點雞鴨豬之類的自然是好事,可這養豬跟養雞鴨可不太一樣。

雞鴨這些家禽只要不超過規定的量,是沒人會橫加幹涉的,也就是說,只要不出意外,養雞鴨是穩賺不賠的買賣,日常的針頭線腦洋火錢全都指著“雞屁股銀行”呢!

而養豬相比較之下就很難說劃算不劃算了。好不容易喂成的肥豬,到了年底就要被拉去屠宰場交任務豬,剩下的那點豬肉再分一分,即便豬主人可以多拿一些肉,想想也不是很劃算。

所以,除了家裏人多的人家,一般家庭是不打豬的主意的。

可是,幹活的時候不想幹,吃肉的時候自然只能虧著嘴了。要不是時不時還能從山上搞點野物解解饞,隔一兩年還有野豬上門送溫暖,估計大家眼睛都能饞綠了。

現在隊上要辦養豬場了,隊長大手筆地一拉就是十幾只小豬仔,年底順利的話應該能分到不少肉,而且打豬草還能算公分!雖然想想也知道這公分肯定不會算得太高,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!對樸實的老百姓來說,能多賺一點是一點,更何況,打豬草這種事情,完全可以讓家裏還沒法掙工分的孩子們去幹,這樣一來,這公分簡直就跟白撿的一樣了。

於是,整個小隊都沉浸在喜氣洋洋的氛圍之中,很少有人關注到跟著豬仔們一起住進新養豬場的壞分子。

或者說,即便有人注意到了,心裏嘀咕幾句也就罷了,沒人會問到幹部頭上,即便問了,林建設也有話說——牛都搬過來了,壞分子還住牛棚幹啥?再說了,不讓壞分子們守著養豬場,萬一有那種壞心眼的來偷豬或者害豬仔,那可怎麽辦?安排隊員守夜不合算,還是讓壞分子物盡其用的好。

七個壞分子就這樣悄悄住進了新建的養豬場裏。

因為隊上打算安排專人來負責養豬,他們當然不能跟著小豬仔們一起住,在隊長的默許下,他們就住進了豬院隔壁單獨隔出來的兩間大通鋪。

條件仍舊算不上好,新起的屋子甚至還帶著潮氣,通風效果不太好,也不是很亮堂,可比起之前住的牛棚和柴棚還是好得多。

謝知隸已經很滿足了,私下找到林老太他們謝了又謝,他知道,要不是有他們的情分在,隊長是不會平白無故給他們住新屋子的。

林老太麥收後又給他送了幾回雞蛋,幾次下來就摸清楚了他的秉性,知道他真的是個老實得不能再老實的老實人,還有些被嚇破了膽子的架勢,聞言也不多說,只是擺出一副令人安心的鎮定架勢,說道:“除了農忙時候之外,以後我平時都會在養豬場這裏喂豬,咱們搭話就理所當然了,用不著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,你也別表現出心虛的樣子,理直氣壯一點,咱們就是在豬場才認識的,聽見沒?”

謝知隸只是膽子小了點人老實了點,又不傻,自然是乖乖應了,即便她不特意交待,他也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對她的熟稔。

交待完之後,林老太又從手帕裏摸出了自己從家裏偷偷拿出來的一小塊米花糖:“喜妹她幹爹給的,帶給你嘗嘗甜味兒。”

謝知隸漲紅了臉——倒不是激動的,他以前還沒被下放的時候,好東西也吃過不少,不至於為了一小塊米花糖激動成這樣。

他只是有點不好意思,林老太的話像哄孩子似的,他這麽一五十歲的老頭了,還被她當做小孩哄,聽著就覺得耳熱。

林老太在家逗喜妹逗習慣了,出來了也一時轉不過來,見他臉紅成這樣,心裏還覺得奇怪呢:她就那麽隨口一說,也沒說啥羞人的話,他咋就臉紅了呢?

琢磨著城裏人就是臉皮薄毛病多,她直接把米花糖塞了過去,找了個理由直接撤了。

有那個謝來謝去推辭來推辭去的功夫,她還不如回去給喜妹做書包呢!

喜妹暑假過後就要重新回到大隊小學上學了,就算現在喜妹的體質已經好多了,瞧著也比之前活潑多了,林老太還是不放心得很,春天那次落水實在嚇著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