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事起

秋風蕭蕭瑟瑟地刮入宮中,一場細雨過去,京城一夜間便涼了一層。

臨近晌午,衛戍營中的將士們剛領了新一月的俸祿,操練之後便三三兩兩地聚在了一起,有的說要將錢送回去給家裏添置新衣,有的相約晚上一起去吃個涮鍋,軍營的肅殺中漫開一層愜意。

忽而一騎快馬直入軍營,正各自回帳的將士們不約而同地舉目看去,便見那駿馬徑直奔向主帳,馬上之人翻身躍下馬背,揭開帳簾就入帳中。

這看著像有急事。眾人相視一望,默契地不多好奇,繼續各說各的話,等著午膳送來。

帳中,來者向主將一揖:“陳將軍。”

陳敏三十出頭的年紀,為人颯爽幹練。擡眸看了一眼,出言便道:“成了?”

“是。”對方低了低頭,“太醫們剛趕到鸞棲殿,宮中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出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陳敏點點頭,“你去吧,我等殿下的信兒。”

“諾。”那人一揖,也不多言,就告了退。

鸞棲殿裏,被急召而來的太醫一概被困在了側殿之中,虞錦獨自躺在寢殿的床上,只覺腦中天旋地轉。

這暈眩令她反胃又吐不出來,忍了一會兒,她撐起身:“要不我再喝一口?”

“……”鄴風無語地看看她,“陛下,是藥三分毒,還是少喝些吧。”

“可我這也沒暈過去啊!”虞錦扶住額頭,“太難受了,再來一口,好歹讓我暈過去行吧?”

鄴風糾結了一下,拉開抽屜拿出瓷瓶,又倒出一些墨綠色的藥汁,將小瓷碗端給她。

沈宴清這回真是好心幫倒忙!――虞錦一邊仰頭灌下一邊在心裏罵罵咧咧。

這藥是沈宴清的人從江湖上找來的,別無他用,專管假死。據說一劑下去便會暈厥,繼而脈搏消失、呼吸淡去,三十六個時辰之後才可醒來。

沈宴清認真了解過藥效,還親自試過,繼而擔心這藥力太猛,又覺假死時間太久,恐京中生變,便建議虞錦減量服用,先服三成試試。

估計是三成太少了,完全沒效果。

補了這一口下去,就差不多喝了五成了。虞錦很快感到了藥勁上湧,一股溫熱布滿全身,她在這種熱意裏沉沉睡去。

接著,鄴風推開側殿的門,喚了提前吩咐過的太醫進來。

一刻後,傳言不脛而走,有些只說陛下突然病重,也有些說陛下已然駕崩。

後宮皆驚,眾人不約而同地趕往鸞棲殿,但無一例外被禦前宮人擋住。許多朝中重臣聞訊也紛紛趕來,亦被攔下,一時無人能探虛實。

楚府裏,楚薄與楚枚都匆匆趕進了宮去,楚枚的夫君葉善定住神後去找楚傾,卻見他正與楚休下棋。

“……元君。”葉善嘆氣,“宮裏出事了。”

“嗯。”楚傾淡淡一應,“我知道。”

葉善鎖眉:“元君不去看看?”

“我去有什麽用?”楚傾嗤笑,“陛下又不會見我。”

葉善無言以對,只好離開。楚傾落了顆子,看到楚休正拖著腮看他。

一探心事,楚休在想:你真的不擔心嗎?萬一出了意外怎麽辦?

“我怎麽可能不擔心。”楚傾長聲喟嘆。

知道今日關鍵,他昨天幾乎徹夜未眠。其實一環環理應都安排妥當了,可他就是禁不住地胡思亂想。

他擔心安王會不會對他不放心,或許會換掉他們安排的藥,真把虞錦毒死。也擔心衛戍營會出問題,當真被安王蠱惑,弑君奪位。

他還擔心小小的虞會不會在這件事裏出什麽意外。她還不滿一歲,實不該經歷這樣的波折。

可現下,他卻必須穩住。他在安王面前做了這麽久冷酷絕情的樣子,不能在此時亂了陣腳。

夜幕降臨之時,快馬再次馳入軍中,仍是直接入了主帳,將一方木盒奉與主將:“陳將軍,陛下病重,安王殿下奉旨監國。未免朝野動蕩,請陳將軍速入宮中護駕。”

陳敏信手接了木盒:“知道了。”

來者一如白日裏一樣沒有多留,轉身上馬,揚鞭離去。

陳敏目送她離開,眸中滲出絲絲凜意。

她轉身回到內帳,帳中之人皆看過來。

宮中之事她們也都聽說了,無不擔憂京中生亂。於是幾位將領片刻前就都聚到了主帳來,地圖在帳中的大桌上鋪開,商討如何排兵布陣。

陳敏踱回桌前,將打開的木盒將桌上一放:“安王奉旨監國,剛送了虎符來。”

幾人都不經意地一掃虎符,離得遠的看不太清,近處的幾人卻都眉心一跳。

副將馮雯將虎符拿了出來:“將軍,這虎符……”

陳敏垂眸:“你也看出來了。”

對答間,離得遠些的幾人也都看清了,這虎符不對。衛戍營的虎符乃是青玉所制,她們都見過。馮雯手中這塊雖與那塊材質一般上乘,但紋理到底不可能一模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