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意合

三人策馬而去,虞錦就帶著侍衛慢悠悠地去半山腰了。行宮附近雖有幾座山是狩獵所用,但都在皇家園林範圍內,山上多有涼亭供人納涼小坐。她有著孕不能劇烈運動,去涼亭裏歇會兒喝喝茶倒正愜意。

另一邊,過了約莫一刻,楚傾就與楚薄楚枚分了開來,獨自找尋獵物。

因為他發覺只要他在,母親的臉色就總很難看,氣氛也沉悶得緊。

又過約莫一刻,忽聞馬蹄漸近,他回過頭,見楚枚追了過來。

楚傾擡手示意侍衛退遠,楚枚縱馬馳近,姐弟兩個就一道馭馬而行,楚枚輕嘆:“母親不是不念著你。”

楚傾不言,忽而搭弓,一劍嗖地射出,不遠處便見獵物跌跌撞撞地栽在地上。

楚枚眉心微鎖:“你現在所為之事——專寵、幹政、騎馬射獵,還有讀那些書……一旦陛下有朝一日不喜歡你了,這便都是死罪。母親如今擺出嚴厲的態度,來日才更好開口為你說幾句話,你別怪她。”

楚傾仍沒作答,目光只在林中繼續尋著,一副權當她不存在的模樣。

楚枚又嘆氣:“唉!陛下現在肯護著你,母親看了也是高興的。”

“母親逼你來的吧?”楚傾淡笑。

楚枚一下噎了聲。

楚傾了然。他就知道是這樣。

這些年楚枚在這樣的事裏都常被夾在中間,後來又多了個楚休。他們大抵也不太贊同母親對他的冷淡,但又想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,所以在母親想跟他說點軟話又低不下頭的時候,就會“支”他們來找他。

他對此早已心知肚明,也曾說服自己接受了這樣的相處,因為除此之外他也沒什麽別的從母親那裏獲得關愛的辦法了。但時過境遷,經歷過了那樣多的事情之後,他突然覺得這種相處索然無味,那點所謂的關愛不要也罷。

“姐。”楚傾伸手揉著馬鬃,想了想,“這幾年我在宮裏的事,母親知道多少?”

“……基本都知道。”楚枚抿一抿唇,“這不是她讓我說的,她的的確確一直在打聽你的事情。前年你為保小休小杏在鸞棲殿前跪了一夜,她在牢裏急得一病不起。”

“可是你看,她終究不曾跟我說哪怕半句關照的話。”楚傾側頭打量面前的長姐,笑容風輕雲淡。

楚枚察覺到他的疏遠,有點急了:“不是,你聽我說,母親這個人……”

“心裏的感情或許動人,但說出的話、做出的事是能實實在在傷人的。”楚傾默然嘆息,緩緩搖頭,“我固然知道母親有母親的不容易,可熬了這麽多年我也很累。如今家裏一切都好,我更希望與母親各過各的。我是她不喜歡的兒子,她是讓我畏懼多於敬愛的母親,我們實在不必再相互折磨下去了。”

他一字一頓地說著,眼看著驚異在楚枚面上一分分綻開。

其實他自己也心驚。若說對母親的畏懼多於敬愛,這許多年都是如此,他也不清楚為自己為何突然敢將話說得如此直白。

他曾經那般渴望母親能對他多哪怕一丁點善意,似乎在幾個月前也還是這樣的。如今,怎的忽而就不在意了?

徑自凝滯半晌,他不太確信地明白了一點兒——大約是她給了他底氣。

有人肯大大方方對他好了,他便不再願意為了不喜歡他的人勞心傷神。

楚枚啞了啞,這回著實有些擔心起他來:“各過各的?你不能……不能全指著陛下啊!你忘了陛下從前是如何對你的?君心難測,萬一你日後……”

“我並不全指著陛下。”楚傾打斷她,“只是如今,相比寄希望於盼著母親為我做什麽,我更願意信任陛下。”

說得簡單一點,兩個人都傷過他。但女皇認認真真地道過了歉,如今也在真心實意地待他了,母親卻什麽也沒做過。

“我先走了。”不願再多繼續這個話題,他朝楚枚頷了頷首,策馬離開。

楚枚怔在原地,心緒矛盾成一團,半是理解他的想法,半又覺得他必是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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涼亭裏,虞錦正喝著茉莉花茶看著枝頭的鳥兒發呆,余光忽而睃見人影疾馳而至,定睛看去,有點意外竟是楚傾。

“你怎麽過來了?”待得他下馬她便問道。什麽要和楚薄楚枚比個高低自是隨口說說的,但她以為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暢快地打一場獵,可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回來。

楚傾唇角勾著笑,走進涼亭:“怕陛下自己待著沒趣。”

“我還好呀。”虞錦倒了杯花茶遞給他,“你盡管去,不必擔心我。”

他卻置若罔聞,施施然落座,接過茶來喝了口。她這才發覺他似乎心情不錯,嘴角始終掛著笑,眼底如是。

“怎麽了?這麽高興?”她道。

有喜事說出來分享一下啊!

“沒有。”他搖搖頭,“想通了些事,突然很輕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