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說開(第2/3頁)

虞錦於是按住火,不耐地重重籲氣:“起來!不怪你!”

她邊說邊去扶他,又與他一並坐回床邊,神情復雜地睃著他:“你為什麽會這麽想?”

楚傾啞了啞:“……後宮裏都這麽想。”

虞錦:“……”

他又說:“陛下那日還跟楚休說,‘咱倆什麽關系’。”

“我那是……”虞錦恍悟,卻沒法跟他說清,只得擺手,“哎反正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!”

他一言不發,微微向她偏著首,顯在等她更多解釋。

她只好欲蓋彌彰:“朕就是覺得……楚休人挺好的。你若非要問明白朕對他是什麽心思,那差不多就是當弟弟看吧。”

楚傾聽罷,卻判斷不出虛實。

——她的理由敷衍而牽強,但口氣倒真誠;反過來說,語氣雖真誠,理由卻過於牽強。

“真的。”虞錦看出他不信,皺了皺眉,“不論你信不信吧,朕絕不會動楚休的。”

楚傾未予置評,又說:“那若不是為了楚休,陛下又為何來與臣說大選之事?”

“我……”虞錦睃他一眼,理所當然的口吻,“你是元君啊!”

他輕笑:“臣從前也是元君。”

虞錦噎了聲。

她自然聽得出他什麽意思——他並不是第一天當元君,但過去的大事小情,她並無一件與他商量。

多數事宜她都會直接交給姜貴君,他這個元君形同虛設。

半晌無聲。虞錦本來想順水推舟地將往事翻篇,但現在點到了此處,她不得不直面自己糾結的心思。

恍悟之後已積攢了幾日的愧疚與逃避猶如一把利劍直擊心臟,讓她頓時潰不成軍。

她心下愈發清晰地在說:她從前錯了。

認錯對許多人而言都不是容易的事,更何況她是皇帝。

上一世終其一生,她好像都沒怎麽認過錯,也沒人需要她認錯。到二十一世紀成了普通人,她倒是多多少少地認過幾次錯,可小孩子的錯誤也無關痛癢,和現下的分量不一樣。

楚傾在她的安靜中無聲喟嘆,輕聲又道:“陛下若喜歡楚休,臣說不得什麽。但眼下楚家……”

“你想聽實話麽?”她忽地開口。

他倘若說個不想,她立刻就會輕松退卻。

可他微怔之後,說出的自然是:“陛下請說。”

她的視線落在地面上:“我覺得從前我做過分了。”

語速很快,語調還輕。

楚傾:“什麽?”

她一時間判斷不出他是沒聽清還是感到驚詫,自顧自地呢喃下去:“那天我突然在想,其實你這兩年……也沒做錯過什麽。”

微不可尋的,他輕輕倒吸了口涼氣。

這回她聽出來了,他不是沒聽清,就是驚詫。

虞錦狠狠咬了下嘴唇,說完了最後一句話:“楚家的事與你沒什麽關系,我還是該讓你好好當元君的。”

一句句將這些說出來,她愈發覺得無地自容。

大應立國至今,歷經七八位女皇,與元君一心一意的並無一人,但每一個都給了元君該有的尊重與禮遇。

以她的母皇為例,與母皇青梅竹馬的其實是方貴君,但方貴君出身低些,母皇只得聽從祖母之命另擇元君。

婚後即便仍不喜歡,母皇也還是好好與他生了虞錦,才迎方貴君進宮。在虞錦的印象裏,父親雖然因病離世得早,卻一直是元君該有的樣子。

唯有她,恨不得將與自己行過同牢合巹禮的元君按到塵埃裏去,只因為遷怒而已。

其實作為女皇,她該比任何人都清楚,在大應朝,朝堂上的事後宮連碰都碰不著。

她可以在楚家罪名落定後廢了他,但不該讓他過得這樣顏面盡失、生不如死。

如今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回看這些事,她自己都覺得這實在不堪,非明君之舉。

——別說什麽評判帝王賢明與否要看朝中建樹。不論男女,哪個明君待配偶刻薄到了這個份兒上?

她確實有點渣得史上罕見。

楚傾良久沉默,不知該如何接她的話。

她終是窘迫到極致,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,嚯地起身:“朕去看折子了!”

言罷她便逃也似的想走,他又偏生叫住她:“陛下。”

足下一頓,她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緊張轉過頭,目光帶著逃避的意味落到他面上。

他臉上倒沒有太多的情緒,略作沉吟,只說:“大選的事,臣知道了。”

她略微定住神,應說:“好。”

他又道:“待得眼睛養好……若來得及,臣會傳六尚局一同安排相應事宜。”

“嗯。”她驟然松氣,噙著笑點了下頭。

罕見的平和,而且不再是前陣子那種她獨自努力他卻避之不及的所謂平和。

虞錦心底漸漸揚起一股欣慰和喜悅,讓她笑意又漫開了些:“不著急。你養得痊愈了再說,別勉強能看見了就撐著辦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