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(第2/3頁)

最後生生逼死了她的母親!

她的母親嫁予姜琨近二十載,孝順姑舅,伺候夫婿,生兒育女,打理內宅,無功勞也有苦勞,竟就這麽生生被逼死了。

得知夫婿默許她一雙兒女回不來,無計可施之下,縱身一躍,從高高的城頭躍下,摔得腦漿崩裂粉身碎骨!

姜萱一閉眼,就憶起當日慘狀,慈母昔日音容笑貌猶在眼前,最後統統化作支離破碎的一泊紅白血腥。

恨悲,巨慟,心臟一陣絞痛。

淚水決堤。

她努力忍著不哭出聲,可喉頭哽咽壓抑不住發出短促嗚咽,渾身顫抖著,視野模糊,已看不清眼前的人和一切。

衛桓見了,一時心中隱痛被觸動,閉了閉目,他啞聲道:“若要哭,就大聲哭出來,哭過這一回,往後就不要再哭!”

姜萱喉頭一哽。

驀地,她痛哭失聲。

哭聲從喉間溢出,她不再壓抑著,所有心酸委屈和悲傷隨著眼淚傾瀉而出。她哭得眼暈,情緒激動下疲憊到頂點的身體經受不住,驟一陣暈眩,她忽晃了晃。

一只臂膀架住,不彪壯卻堅實有力,沉默無聲卻可作支撐,她抱住這條臂膀,終於放聲大哭。

哀哭穿透耳膜,衛桓閉上眼。

久久,久到哭聲沙啞力竭,他才睜開,手一用力,穿過後房門,將姐弟二人提進前堂,放置在剛才坐的墻角處。

姐弟抱頭,啞啞嗚咽。

……

肆意悲哭一場後,眼眶紅腫得和個核桃似的,姜萱和姜鈺要祭奠亡母。

董夫人墜亡,當時情況危急,姐弟兩個沒能給她收屍,也沒能哭靈祭奠,如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,又稍有條件,自然不肯落下。

往東三十余裏是一個小縣,買了香燭冥糨,紙錢紙馬,果品茶食。姐弟二人把那個石制供台擦洗幹凈,供上茶果祭品,而後將一個簇新的朱漆靈位請了上去。

上書“母董氏夫人之位”。

簇新的排位,簇新的字跡,是姜鈺一筆一劃親手寫上去的。

燃上香燭,姐弟哀哀痛哭,思憶亡母,淚撒衣襟,又跪著,將紙錢一張一張投入火堆。

跪了近兩個時辰,紙錢祭品被燃燒殆盡,姜萱牽著弟弟,重新端正跪在母親靈前,磕了三個頭。

“阿娘,你放心,我會照顧好阿鈺的。”

“盡我所能,扶育他長大成人。”

姜鈺眼淚刷刷,小男孩這兩天,流的淚比前面十年還多,他也跟著姐姐磕頭。“阿娘你放心,我會很聽姐姐的話的,再不調皮。我會將他們全部殺死,為您復仇的,……”

嗚咽著,淚水滾滾而下。

姜萱仰臉,閉上眼睛,眼淚順著鬢角淌下。

……

祭奠結束以後,天色已經暗了下來。

篝火燒得旺,幹柴“噼裏啪啦”,紅紅火光跳動,將窄小的土廟前堂都照亮了。

眼睛很漲很痛,哭得太多視物都有些模糊,冷敷大約能好些,但姜萱卻沒心思去弄。

衛桓看她一眼,道:“先用晚食。”

給董夫人上了一炷香後,他就避讓了出去,將空間讓給姐弟兩個。這份無聲體諒,姜萱知道,她沖他扯了扯唇角,只實在笑不出來,便點了點頭。

去小縣一趟,吃食也買了,烤一烤熱,囫圇吞下,躺下休息。

精神很疲憊,腦子仿佛被透支,鈍鈍的疼,只是睡不著,且眠且無聲落淚,一直大約後半夜,才睡了過去。

次日清醒,頭更疼,眼睛也疼,只情緒並未見好轉。

姐弟兩個都這樣。

只眼下並非什麽無憂無慮的環境,並不允許無節制地沉浸傷心,姜萱再允許自己放縱一日,而後就強迫自己收拾心情,努力振作。

午後的天鉛灰鉛灰的,雲層壓得更低,陰陰沉沉。

這樣的天氣已持續的幾日,到了今日下午,風驟猛烈起來,一陣陣“嗚嗚嗚”呼號,吹得篝火左搖右晃,劇烈抖動著。

姜萱打起精神,撿起一截幹柴,扔進火堆中。

“啪”一聲濺起幾點火星,她說:“接下來要如何,咱們得打算打算。”

哭得多了,嗓音變得沙啞。

接下來該何去何從?

姜鈺懨懨的,偎依在姐姐身側,姜萱擡手,撫了撫他的發頂。

她很清醒,也很理智。

雖決意復仇,但就憑借現在的姐弟兩個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。

正如她當日勸衛桓,螳臂當車,只可能一去不復返。

天地茫茫,第一個目標,唯有先生存下去。

生存下去,才有可能談其他。

姜萱不是一個人,她還有一個幼弟,母親不在了,她自要照顧好弟弟。

可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正如同她當初顧忌的一樣,自己一個武力低微的弱女子,還帶著一個年僅十歲的弟弟,偏姐弟兩個還有一副好皮囊,太平年月生存都不易,更何況這等亂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