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

就如同玉襄猜想的那樣,當她踏入賀摩的城門,便感覺到了這片土地上縈繞不散的妖氣,而且不是一股,似乎是很多很多股。

這些妖氣浸在溫暖幹燥的空氣中;浮在百舸爭流的河流上;混在城中水池盛開的蓮花裏,不兇厲,不陰冷,平平淡淡,自然而然的存在著,特殊而叫人驚奇——畢竟若在中原,能有如此濃郁的妖氣盤亙,絕對是一件不祥的事情。

這往往意味著有妖怪剛在此地肆虐,或者正在肆虐,總之聯系在一起的,常常是方圓十裏寸草不生,人畜皆死,屍橫遍野的模樣。可在這賀摩國,人人神色如常,安居樂業,街市幹凈繁華,城邦富庶雄壯。

玉襄為這情景驚奇不已的同時,旁人也為他們而贊嘆不已——

為了能夠引起國王這一級別的位高權重者的重視與注意,玉襄制造出的排場極為盛大與隆重。

兩列英武高大的戰士身披銳甲,執長戟,神色堅毅,面無表情向前開道,其後兩列侍女身著雲綢,一身潔白,膚色如雪,容顏嬌媚,笑容甜美,向著街道兩旁拋灑各色花瓣。

車隊中間,八匹潔白無瑕,沒有一絲雜毛的高頭駿馬身披絲綢,拉著一張寬闊的軟塌,在主街道上昂首闊步——軟塌四邊垂下如霧一般的半透雲紗,好像將清晨高山上的山間雲嵐搬到了人世,與珍珠瑪瑙串成的珠鏈一起,在風中搖曳飛舞,水晶折射著投來的陽光,在紗幔上投下水光一般的粼粼波痕,叫人驚嘆。

透過那在風中起伏的幔帳,街道兩旁的民眾可以看見軟塌中鋪滿了圖案繁復,顏色華美的柔軟羊毛手工毛毯,絲綢閃爍著水一般的柔潤光澤,隨意圍在兩位主人身旁。

那是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,皆蒙著白色的面紗,叫人看不清楚長相。只能瞧見少女烏黑的長發系成長辮,耳垂金珰,額墜寶石,皓腕系著金珠銀鏈,腳踝綴著瑪瑙寶珠。合歡紅色的絲綢長袍柔順的貼著她的身體輪廓,透出玲瓏婀娜的身段。

腰間以金縷玉帶一束,更顯腰肢纖細,不堪一握。一雙深褐色的清澈眼眸,四處張望著這異國的風景,似乎頗為好奇。

少年則是一頭紅色的卷發,與少女裝扮相仿。亦是耳垂金珰,額墜寶石。清新優雅的鳳信紫絲綢長袍包裹著少年挺拔修長的身體,勁瘦的腰肢只以金絲一系,更顯柔韌緊致。

一樣的長發系成長辮,卻略顯松散,在鬢旁垂下絲縷卷曲的發絲,落在一雙翡翠般的眼眸旁,更襯的他眼神幽深懾人。

他微微闔著眼眸,神色憂郁而讓人忍不住心生好奇,想要靠近,令他展顏一笑。

玉襄四處張望,想要探索清楚,這城中的妖氣究竟從何而來。毗沙摩心事重重的垂著眼眸,依靠在軟榻上,不言不語。

而他們身後,是綿延不絕,裝載著無數絲綢,香料,寶石的車隊。民眾們為這陌生卻富有的客人們大聲的歡呼驚嘆,高聲贊美。

這樣的動靜,不可能不驚動王宮。

在提出天善公主的名字後,王宮的大門並沒有多麽困難,就徐徐向著他們敞開了。

據甘口所說,那時天善公主的叔叔與弟弟在爭搶著王位,且都在瘋狂的追求她,而現在,似乎是她的弟弟贏得了勝利。

毗沙摩的舅舅名為毗盧,今年大概只有三十多歲。他出乎意料的年輕,但考慮到他們早婚又早育,這個年齡便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。

讓玉襄心中感覺有些驚訝的是,她發現眼前的男人是個修真之人——他修為深厚,可是真氣運轉的方式和中原大不相同,叫玉襄有些不大確定,他究竟是何等境界。

而一個修行者作為統治者存在,在中原是很難想象的

事情。

他紅發碧眼,和毗沙摩頗為相似,但由於毗沙摩的父親是中原人,他的五官輪廓較之自己的舅舅柔和不少,且膚色白皙。而毗盧的輪廓棱角分明,五官立體深邃,皮膚是性感的蜜色。他望著人的時候,眼神格外銳利,就像頭狼一樣,充滿了威嚴與恐懾。

甘口將玉襄吩咐的身世報告給了這位賀摩之王,他瞧了毗沙摩一眼,薄薄的嘴唇掀了掀,似乎想露出個冷笑來,但是忍住了。

“玉……公主,”這位王稍微適應了一下這有些陌生的讀音,聲音低沉沙啞的開口了,“你與我姐姐的兒子,是同父異母的姐弟?”

玉襄通過法術,溝通自如的回答道“是。”

“那麽你是否知道,我國的傳統?”

“……哪一個?”

“凡是皇族,嚴禁與外人通婚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那麽,你就該知道,你的弟弟一旦回來,我們是絕不可能允許他再離開的了。怎麽,你是打著這個主意,將他送回來的嗎?”

玉襄眨了眨眼睛,倒是沒有想到過這一點。她轉頭看向了毗沙摩,對方也回頭看了她一眼,可是她仍然看不出他此刻都在想些什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