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

而以眾人的能力,他們自然都能聽的到,那柴房裏有一個人——他的心跳聲,呼吸聲,還有低低的,隱含著痛苦的□□聲。

玉襄遲疑了一下,才道:“這裏面的人,會不會是剛才那兩個人說的……”

小雜種?

她看了張紫威一眼,發現對方也看了過來一眼。

玉襄心想:嗯,看來我們達成了共識。

張紫威心想:……她為什麽看我?我要做什麽來著……

一眾人沉吟了片刻,見遲遲無人進行下一步的布置,一個元陽宗的師兄掏出了蔔筮工具,試探道“事出反常,不如我先蔔一卦,看看我們要不要直接進去?”

張紫威自然無有不應。他點了點頭,於是大家瞧著這位師兄掏出了七枚銅錢,低聲念完了一段法咒,就往地上一拋。

蘅鹿道“你蔔的是什麽?”

對於自家的小師妹,這位師兄脾氣很好的回答道“自然是要算進去會不會有危險。”

另一個師兄戲謔道“那若是有危險,莫非我們就不進去了?”

聞言,蔔卦的師兄皺眉道“若是有生命危險,我們莽撞沖進去,怕是要全交代在這。對滄州的局勢也於事無補,自然得要向師門稟告。”

“你慫的越來越有理由了嘛。”又一個與他服飾一致,明顯是同一門派,關系可能頗為親近的師兄笑道,“遇事不決就占蔔,十次有九次結果都是直接回稟師門。”

另一個師兄也笑道“肖平師弟可以這樣,我們怕是不行。若是這種事情也處理不好,掌門和長老們可不會放過我們。”

“閉嘴!就你們話多!”又一個師兄笑道“你們有個當掌門的哥哥?沒有可閉嘴吧。”

蔔卦的肖平師兄聞言,一言不發,好像已經習慣了被同門如此打趣。他為他們的笑話,捧場的笑了笑,吐出了這一次占蔔的結果“……大兇。”

“來,”之前一個開玩笑的師兄卻好像沒有察覺到他的敷衍,拍手道“肖平師弟,該到您最熟悉的環節了——這次您準備叫哪位長老來幫忙?還是勞煩您親哥哥親自過來一下?”

蘅鹿極不耐煩聽自家師兄們毫無營養的打鬧,她道“有完沒完?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決定?”

眾人便將目光都投向張紫威,但還沒等他說什麽,他們身後的小樓裏便走下了一個人。

好在修士們一般不欲與凡人有所牽扯,前往俗世,都會給自己一個避身訣,除非遇見有緣之人,才會主動顯露——若是有意隱藏,哪怕他們站在人家眼皮子底下,沒有修為的凡人也發現不了——於是他們看著一個中年男人姿態有些陰柔的離去,沒過一會兒,又有一個年少挺拔的身影走了下來——那似乎就是之前那個中年男人所稱呼的“春官”。

只見他生得頗為俊美,神色之中既有男子的英氣,又有女子的柔美,於是顯得格外溫潤多情。

他往柴房走去,腳步略有些倉促,很快便推門而入,將裏頭的情形泄出一線。

一個紅色頭發的瘦削身影伏在地上,這情景印入眼簾,叫玉襄心中一驚。她記得四師兄曾說,魔教教主可能也在陣中,而她只知道,他也正好是紅發綠眼。

只是……時間卻又對不上。

太逸年少時,魔教教主已經揚名立萬,威震一方了,又怎麽可能伏在一間小小的柴房裏?

而且,玉襄聽了方才春官與那中年男人的談話,下意識的便覺得,這個被關在柴房裏的少年,應當是個不屈不撓,堅強倔強,努力上進,不肯屈服的性格。

但沒想到,他顯得格外……

柔順媚從。

只見春官神色復雜的在他身旁蹲下來,語氣恨恨,卻又好像夾雜著說不清的淡淡情意道“……還疼麽?”

“不疼。”那一頭紅發的削瘦身影伏在地上,看不清他的面容,只能聽見他的聲音,柔順溫馴極了。“一點也不疼。是我錯了,春官哥哥莫生氣了,若是氣壞了,我,我可怎麽辦?”

“你怎麽辦?”春官的語氣明顯柔緩了許多,卻仍然帶著些傷心的怨氣,“我看你好辦的很!我跟你說過什麽?你上了我,就是我的人!我們這些伶人,時常有客人召去,我不怪你的身子被別人用過多少次,可是!可是你只能用我!你答應過我的,你全忘了!現在還好意思要我莫要生氣?!”

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不一般的關系,兩個少年,聽這對話,應該是一對情人。這或許與他們的職業以及生活環境有關,只是其中的有些詞匯,的厲害,叫玉襄在一旁聽了,渾身不自在。

蘅鹿皺起了眉頭,她每一個詞句都聽得懂,然而卻不能理解那意思,或許也不想明白那意思,於是氣惱又排斥的道“他們在說什麽?什麽亂七八糟的!”

“師妹莫急,”張紫威溫和的安撫她道“只是人間百態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