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 利用(第2/3頁)

人是會變的,在青州琴川,我只是一介布衣,從未嘗過名利的滋味,自可坦坦蕩蕩地視名利如浮雲,可來到京城為官,天子腳下,高官厚祿、香車寶馬,我日日耳濡目染,見慣名利風流,自也希望能一展抱負,青雲直上,為此,也不惜耍些手段。”

縱是親耳聽慕安兄一字一句道來,沈湛仍是難以置信,眸光復雜地怔望著眼前人,“……甚至,不惜利用阿蘅的信任?”

溫羨毫不遲疑道:“是。”

有如鐵石重重摔下,沈湛心中一沉,門外也發出輕微的一聲響。

此事要緊,若被下人聽去,若傳到太後和聖上耳裏,蓄意設計欺辱公主,與有意欺君罔上,兩條大罪並處,慕安兄性命難保,沈湛急步向外推門,卻見是阿蘅怔怔地站在門邊,手裏拿著她母親的檀木梳。

溫蘅之所以去而復返,是因她原被丈夫與哥哥勸走開,是要準備回海棠春塢,可人回走了沒一會兒,就發現這檀木梳摔落在地上,想是哥哥背父親回房時,從父親胸前衣裳處,悄悄滑落下來的。

溫蘅還是不放心父親,怕父親在玉鳴殿外睡了半夜,受凍著涼,遂邊讓人去傳府裏的藺大夫,邊撿了這檀木梳在手,親自拿送回來,卻沒想到,人在門外,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。

沈湛看門外的妻子,手攥著檀木梳,怔怔望著慕安兄,面色比蒼茫的天色,更為蒼白淡薄,心中憂切。

妻子與慕安兄雖無血緣,但一同長大,做了多少年的兄妹,聽到慕安兄昨夜原是在利用她,聽到慕安兄這樣一番剖陳心意的言辭,心中之驚顫,定是選勝於他。

“阿蘅……”

沈湛甚至怕妻子會像在玉鳴殿時那樣突然倒下,手扶住她的手臂,但妻子手溫雖冷,人仍是站得筆直,只是微垂眼簾道:“……父親的檀木梳掉了,我撿來拿給父親……”

慕安兄走上前,手接過檀木梳,好似無事發生,又好似他方才那番話,被阿蘅聽去,也並沒什麽,仍是尋常溫柔口氣,“我拿給父親就好,你一夜沒睡,快些回房躺歇吧,有身子的人了,更要注意休息。”

妻子說“好”,人仍是站在原地不動,又道:“我怕父親昨夜著涼,剛剛傳了大夫來,讓大夫為父親把脈看看,縱是無事,也讓大夫開劑祛寒的藥方,讓父親醒後喝碗藥,以防萬一。”

慕安兄道:“好。”

妻子又道:“父親喝藥怕苦,得拿蜜漬梅哄著,蜜漬梅在……”

“在架子左格的白瓷小罐裏”,慕安兄靜靜望著妻子道,“我知道。”

妻子不再說話,門庭前沉寂無聲,而天色愈亮,四周人音漸起,越發襯得這一處靜如幽海,無聲靜默地,令人感到窒息。

最終打破這難言沉默的,是匆匆跑來的腳步聲,府中的藺大夫,拎著藥箱急急趕來,“小人該死,小人今日睡沉,起遲了些……”

沈湛正不知該如何是好,見大夫來了,也不聽他急著解釋遲來的原因了,忙讓大夫入內為嶽父大人把脈,又挽著妻子的手道:“大夫來了,此處也有慕安兄照應著,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好不好?”

妻子寂寂垂眼,沈湛攬著妻子的肩,送她離開此地時,朝慕安兄看了一眼,見慕安兄依然平靜地看著妻子,神色未有稍變。

慕安兄不久前的那番話,亦在他心裏掀起驚濤駭浪,沈湛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與慕安兄相處,遂移開目光,攜妻子沉默離開。

在送妻子回海棠春塢的路上,沈湛看妻子始終靜默不語,安靜地令人擔心,昨夜玉鳴殿中,鄭太醫曾說,妻子現在不能有心事掛懷,可剛回府,就出了這麽一件事,妻子此刻心情,定然十分復雜難受,沈湛怕她因慕安兄之事,大受打擊,傷了身子,又吩咐近侍去傳話,讓藺大夫離開嶽父大人那裏後,速至海棠春塢。

藺大夫約在一炷香後,匆匆趕來,妻子自回到海棠春塢後,人就坐在窗下,一句話也不說,見藺大夫來了,方擡起眼簾,開口問道:“父親身體如何?”

藺大夫回道:“老先生身體無恙,小人也已遵溫大人的意思,開了一劑祛寒藥,著人煎藥去了。”

妻子聽後,不再說話,只靜靜地望著墻上懸掛著的一幅和合二仙圖,那是慕安兄親手畫的,是慕安兄去年送給妻子的生辰賀禮。

沈湛心中越發擔心,忙讓藺大夫為妻子把脈探看,藺大夫背過身去,微顫著手,取出藥箱中的脈枕薄帕,回身努力神色如常,請夫人將手腕置於脈枕之上。

妻子恍若未聞,仍是望著那幅和合二仙,沈湛憂急地柔握住妻子的手腕,置於脈枕上,示意藺大夫快些把脈探看,並急切問道:“如何?”

藺大夫低首把脈片刻,張口欲言,又覺不大對,努力蓄了些笑意,面露喜色道:“恭喜侯爺,夫人有喜了,已有一個多月,一個多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