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五章 信任

“我也沒想到我的小妹妹竟這麽快便許了人家,”程鈐感慨地摸著程錦的頭發,莞爾一笑,“這樣也好,今後你在學業上若有疑惑,盡可以請教文大人。”

程錦也笑,尋常女子只會羨慕她能嫁得金龜婿,怕只有程鈐想到的是請教學問方便,“大姐可知道監生可以隨先生出去遊歷的事兒?”

“聽是聽說過,不過還不曾見過……”程鈐狐疑地看著她,“莫非你要出去遊歷?”

程錦眯著眼笑著將文紹安的許諾說與她聽。

程鈐立刻皺起眉頭,“事關南蠻和祁王,茲事體大,你莫要去摻和這灘渾水。你沒聽說這些日子,皇上表哥日日在禦書房聽那些老大人們爭吵不休麽?朝廷說不得哪天就要對祁王動手,一旦起了戰事,沿路必不會太平。”

程錦卻正色道,“大姐,我們的志向是讀書入仕,既入了仕便要為天下生民做事,而非為自己圖謀名利,若一開始便存了遇事明哲保身的念頭,在事關國家生死存亡的大義上,也這般畏縮退卻,天下生民供養這樣的官吏,豈不是白白浪費民脂民膏?即便不遺臭萬年,也對不起自己的天地良心。”

程鈐一愣,難得露出幾分赧色,程錦在她面前一向是嬌憨憊懶的,少有這樣大義凜然的時候,但越是如此,便越讓她覺得羞愧。

正如程錦所言,一直以來,她都存著只管自家門前雪的念頭,侯府裏的事兒,她樣樣都操心,京城的事兒也都只當趣聞聽了,家國大事便是有的時候多議論幾句,也放在心上憂慮嘆息了,可真擱到自己頭上,還是想讓自己和家人躲得遠遠的,遠離是非危險。

若不是程錦喝醒了她,她還不曾意識到自己到眼界胸懷如此狹隘,與她之前輕視的後宅婦人根本沒有什麽區別,真是對不住她一貫推崇的莊敬皇後。

“你說的對,此事確實是我狹隘退卻了。但饒是如此,我還是不贊同。”程鈐仔細想了想道,“若你是隨著余先生去遊歷,自然沒什麽,可你要隨文大人出去,那便不妥了,畢竟男女有別。即便你們定了親,是未婚夫妻,但傳揚出去,不僅對你名節有損,文大人所受的攻訐還要更多更重,什麽貪戀女色,色令智昏,輕浮浪蕩,世人的議論怕是要生生毀了他,你與他今後便是一體的,忍心他被這樣攻訐,乃至失了前程嗎?”

程鈐憂心忡忡,文紹安雖然學富五車,博學多才,又素來聰明沉穩,可畢竟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,少年男女一見傾心,難免會因為一時沖動做出什麽事兒來,帶程錦去遊歷,怕是兩人花前月下,稀裏糊塗許下的承諾。

“紹安此次突然上門求娶你,想必外界已經議論紛紛了,這陣風議還未冷下來,你們卻要大喇喇地一同出遊,這不是自個兒遞把柄給那些心懷惡意之人麽?”程鈐苦口婆心地勸道,“咱們承恩侯府素得太後陛下恩寵,但咱們家於名利不上心,從來不去摻和朝政,才不曾招人眼紅,文大人就不同了,他少年得志,是天子近臣,又隱隱是士林未來領袖。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。那些眼紅他的人,就等著他犯錯呢,哪裏會放過這個機會,一旦他犯錯,說不準便是萬劫不復,夫妻一體理當互相提攜,而非拖累。”

程鈐想到的,程錦如何想不到,只不過她一點兒都不擔憂,坦蕩一笑,“我明白的,大姐,但我還是相信他。”

其中固然有骨子裏對他從不動搖的信任,但更多的是因為她曾經是五十年前的古人,十年,數十年看似很久,但也是白雲蒼狗,不過轉眼一瞬,這一時的風議能持續得了多久?又算得了什麽?誰能撐到最後,才是真正的贏家。

自重生以來,她從來不曾在意過外界的議論,所求的不過是舒舒服服活著,若能尋得當年的真相自然更好,不能也就罷了,最重要的是舒心快活。

其他的於她而言,便如過眼雲煙,沒有什麽可執著的。

程鈐不明白程錦為什麽還能夠雲淡風輕地對待這事兒,只當她年紀太小,還不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,還待再勸,程錦卻道,“對了,大姐,昨日我同文紹安說了,讓他將你也一並調去太學。”

“不可不可,”程鈐先是一喜,隨即反應過來,連連擺手,“他如今與你有這樣一層關系,少不得有人要議論他假公濟私。”

“大姐不必憂心,他不會親自去說的,他同皇上一向親近,想來會去請皇上的口諭,正巧皇上還欠咱們一個人情。”程錦沖她眨眨眼,“祁王世子的事兒。”

隆慶帝的口諭對宋祭酒興許不那麽管用,但若有文紹安在其中周旋,又便不同了。

反正隆慶帝也不樂意將程鈐納入後宮,將她調入太學,絕了她的可能性,還求之不得呢,何況對他而言,這也是對程鈐的彌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