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癔症

“上回說到莊敬皇後當年生得沉魚落雁,傾國傾城,前朝大燕太子欲以黃金萬兩為聘迎娶,北蠻王更是特遣使者入中原求親,欲以三城之地求娶莊敬皇後和親,趙氏為燕朝望族,鴻山先生只得莊敬皇後這一個獨女,哪裏舍得遠嫁。當年還只是一介小軍校的太祖皇帝上鴻山向鴻山先生求教,初見莊敬皇後便一見傾心,矢志不忘,志願拜入鴻山門下,然鴻山先生觀太祖面相,見其英偉不凡,便知其必為人中龍鳳,不僅將莊敬皇後嫁與太祖皇帝,更是率鴻山門人追隨太祖左右,為大梁立下赫赫戰功……”

“莊敬皇後故去數日,文相在草原擊退八萬北蠻鐵騎,卻因夙夜勞累,吐血三升,氣息奄奄,此時有一位隱士奇人尋到文相帳下,言能為文相逆天續命。文相卻凜然怒斥,將奇人逐出帳外,不想當天夜裏文相便身隕荒原……”

“當年鴻山先生門下只有三位弟子,卻皆為不世出之奇才,文相與莊敬皇後相繼故去後,夫子孤身回到鴻山,閉門十年,潛心學業,方才開山門收弟子……”

說書先生手執一把折扇,說得唾沫橫飛。

大梁民風自由,與前朝大不相同,民間茶館的說書先生,書坊裏的話本子,戲班子裏的劇目……編排什麽的都有,別說是太祖年間的舊事,便是當朝重臣也常常被人編排,聽說就連宮中的太後公主都喜歡看,被編排到的便是再氣惱,也無可奈何。

“你這老兒,日日說些陳詞濫調,有什麽意思?也不知道說些新鮮的。”

“就是,這等老話本都聽了幾十年了,你說著不嫌膩,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。”

“還是說那個夙世緣吧,文相和那個北蠻公主的事兒……”

茶樓裏的茶客紛紛起哄,說書先生漲紅了一張臉,“什麽夙世緣,凈是胡扯,文相堂堂中原俊傑,如何會與一個北蠻公主有首尾?”

“人家話本子裏說的有鼻子有眼的,文相前世就是個書生,救了一只小白虎,那只小白虎轉世成了北蠻公主,是來報恩的……”

“荒唐,北蠻人皆是五大三粗,未開化之人,說不定骨子裏還流著妖蠻的血,莫拿蠻人玷汙文相清名!”

說書先生的義正言辭卻換來台下噓聲一片。

“你覺著夙世緣不好,倒是換個更好的說啊!”

“說也奇怪,傳說文相豐神秀逸,又才高八鬥,為何終身不娶?怕是真有隱情吧?”

“無風不起浪,我看說不準這夙世緣還是真事呢。”

“一派胡言,文相為國為民,連家都無心成,卻被你等如此編派……”說書先生手執折扇,大聲怒斥。

“你不會說,還站在這兒嘰嘰歪歪,倒不如家去……”

眾人齊齊將說書先生轟下台去,惹得說書先生羞怒不已。

就在此時。

“轟”

白光閃過,春雷陣陣,一時間狂風大作。

“下暴雨了!”

“今年的春雷,來得倒是早!”

“好大的雨!說下就下了!”

大梁沒有宵禁,入夜之後,道邊路上依舊是旗幟招展,燈火通明,處處人聲笑語不絕於耳。

尤其是此時,街面上的行人紛紛避入道旁的酒堂飯館,更添了幾分熱鬧。

“轟隆隆”

一聲巨響,震得天地顫抖,剛才還嬉笑的眾人白了臉,耳膜震得嗡嗡作響,這雷似乎是沖著宮禁去的啊。

雷聲挾天地之怒劈向華美的宮殿。

“思華殿走水了!”

“不是走水!是天雷!天雷劈中了思華殿!”

“你胡扯什麽?不想活了?別這麽多廢話了,快救火!”

雷聲之中,躺臥在床榻上的少女猛地睜開眼,那雙眼幽深得竟有些詭異。

“姑娘,姑娘……”聽見動靜,紗帳外立刻傳來丫鬟的低喚聲。

如玉一般晶瑩的手指突然從內撩開帳子,不管不顧地下床奔向窗前,嚇了正在床邊伺候的丫鬟好大一跳。

“姑娘!姑娘!小心地下涼!”動靜實在太大,屋裏屋外的大小丫鬟都被驚動了。

少女卻置若罔聞,一把推開了被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,屋外的狂風暴雨瞬間沖了進來,在眾人的驚呼聲中,將室內攪得一片狼藉。

少女卻癡望著天空的驚雷,那昂著頭的姿態帶著一股不同以往的氣勢,震懾住一幹丫鬟。

正在丫鬟們發怔的當口,屋外搶進來一個嬤嬤,利眼一瞪,尖著嗓子吼道,“姑娘的癔症又犯了,還不去稟報夫人?”

很快屋外又來了兩個婆子同丫鬟們齊心協力,將少女半拉半推扶回床上,若是在平時她們是決計拉不動這個天生神力的少女的,此時少女又犯了失心瘋,便也隨著她們去了。

“錦姐兒,大半夜的,你又鬧騰個什麽勁兒?”嬤嬤一臉不滿地朝少女嚷道,“瞧這一身濕的,這不是折騰人嗎?你們幾個動作快些!不中用的東西,關個窗子都不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