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朝紀事之我主沉浮 第二卷 鳳凰浴火隱於朝 第十二章 塵埃初落定

仁壽宮慈蔭樓內,張太後躺在榻上面色蒼白,雲汀站在下首面色焦急:“太後,皇上在門外跪了一個時辰,您還是不見嗎?”張太後如同老僧入定,不發一語。

雲汀急得一跺腳轉身出去,過了半盞茶的光景兒,又急匆匆跑了進來:“太後,太後,大事不好了。皇上從咱們這兒出去往乾清宮聽政的路上暈過去了。”雲汀的聲音裏帶著哭腔,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太後,神色中盡是祈求。

“暈過去了?”張太後猛地坐起只覺得眼前一陣金星閃過體力也有些不支,“哀家就不信,乾清宮裏那麽多人侍候著,就能讓皇上真的絕食?定是跟我使‘苦肉計’,雲汀,你差人去看看再來回我!”“太後,不用去看了!”雲汀眼中噙著淚水,壓抑著悲色說道,“奴婢早就派人細細地查問過了,乾清宮裏的錦汀也把消息遞出來了,皇上的確是三天都沒吃東西了。

這幾天皇上跪在外面請安的時候,奴婢偷偷看了,皇上的臉色大不如從前,灰白灰白的,龍目深陷,這身子也消瘦多了,奴婢怕這樣下去,皇上……”看到雲汀一副無比傷心的樣子,張太後才覺得事態越發嚴重起來,她重新靠在枕上細細思忖著,半晌之後她才頹然地嘆了口氣:“去吧,去禦膳房傳膳!”雲汀乍聽了還沒反應過來,她支吾著:“可是,奴婢就是傳了膳送到乾清宮,皇上也不肯吃呀!”“好個笨丫頭!”張太後強撐著精神仔細凝視著雲汀的神色,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,“真是關心則亂呀。原來的伶俐勁兒都跑到哪裏去了?哀家的意思是傳膳,哀家進了食,皇上自然也會進食的。”張太後此語一出,在雲汀聽來頓感這宮裏連日壓抑陰沉的氣氛一掃而去,如同雪融冰釋處處明媚起來,於是立即應聲回道:“是,奴婢這就去傳膳。”事事與張太後所料無異,禦膳房剛把午膳送到仁壽宮,乾清宮那邊就傳來消息,說皇上開始進食了。張太後獨自走進佛堂,許久沒有出來。

第二日清早,一輛馬車悄悄出宮,守門的太監只看到趕車人拿的是仁壽宮的腰牌。

就這樣,大明立國以來的第一位皇太後張太後布衣荊釵悄悄出了皇宮,馬車一路向北往天壽山長陵方向駛去。

坤寧宮後面朵殿的東次間是順德郡主朱錦卿的臥室,胡善祥坐在那張小小的填漆床上,用手輕輕綰起床頭懸著的大紅銷金撒花帳子,看到女兒熟睡的小臉,心中突然湧起一陣酸楚,這就是當今天子的皇長女,是她拼了性命為他生的。

可是從出生到現在,他抱過她嗎?沒有。

胡善祥搖了搖頭,別說抱了,就是拿正眼瞧都沒瞧過。

可憐的孩子。

胡善祥伸手輕輕撫過女兒姣好的面容更是暗暗心寒,她孫若微所生的常德郡主朱錦馨是你的女兒,而我的順德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嗎?如此厚此薄彼豈是仁君所為?想著想著,眼淚就在不經意間淌了下來,聽說皇上與太後的較量已經停止,太後開始進食,這就意味著太後放棄了,連她也放棄自己了嗎?胡善祥扭過臉去看著室內的陳設,這坤寧宮自己住了還不到一個月,是不是該搬出去了呢?正在傷心之際,一陣的步子從外面悄悄傳來。

“娘娘!”來人正是慧珠。

胡善祥忙站起身一面拭去眼角邊的淚水,一面低聲說道:“到外面說,別吵著順德。”慧珠點了點頭。

坐在坤寧宮西次間臨窗炕上的胡善祥神情懶懶的,透著一股心灰意冷的落寞,慧珠站在炕邊安靜地看著她。

四目相對胡善祥冷冷地笑了:“我們輸了,是吧?接下來該是遷宮了吧?”“還沒有到最後時刻,娘娘務必要打起精神來!”慧珠臉上蘊含著陰冷的笑容。

“此話怎講?”胡善祥挺直身子,心中自是又驚又喜。

“娘娘,早上剛剛得到的消息,太後出宮了!”慧珠挑了挑眉,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。

“出宮了?太後為何要出宮?出宮又是要去哪裏?太後這是不管咱們了?”胡善祥眉頭緊擰連連追問。

“娘娘怎麽糊塗了!太後這是在幫襯著娘娘!太後出了宮門一直往北,聽說是直奔長陵。定是到祖宗陵前請罪去了,這下可把皇上逼上絕境了!”慧珠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,見胡善祥還是莫名其妙,索性把話攤開來講明,“娘娘莫急。我已將此事的消息給前邊放了過去,依她的性子定是要去阻止,咱們只要靜候佳音就是了!”慧珠一面說一面指了指前邊不遠處那座高大的殿宇,她和胡善祥都很清楚,那兒是乾清宮,是讓她們又愛又恨的地方。

“太後,後面好像有人在追咱們。”趕車的太監放慢速度沖著車裏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