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15(第2/3頁)

紙醉金迷。

腦子裏只有這四個字,紙醉金迷。

“Just speak English,”正晃神間,紀司予卻已經和滿臉堆笑的一眾導購交代完,回過頭來,用最簡單的語法向她示意,“Try your best,and if sometimes you feel embarrassed……”

他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背,“It’s okay,I’ll take them all.”

顧客就是上帝,更何況紀司予是上帝中的上帝。

他來了,整個店圍著他轉,有時一個月業績,都比不上紀少光顧一次的施舍;

他站在酒會角落,也有數不盡的碧瞳深目外國人湊上前來,試圖跟他搭話。

他們聊生意,偶爾談到政治,藝術,從音樂會到秀場,又從名家畫展到豪車美人。

紀司予始終雲淡風輕,任由旁人吹得天花亂墜,只偶爾回過頭來教她,這個單詞有幾種用法。

在她面前總是沉默、退讓、縱容又目光閃躲的少年,但凡在公眾場合出現,便成為旁人眼中的天之驕子。

卓青被他領著,帶在身邊,顫顫巍巍買下昂貴到不可想象的禮服,在心裏默默記下一筆賬,準備分期付款;喝下一杯不知道多少年的洋酒,心裏又給自己記下一筆賬;認識一個厲害到不可想象的人、對方還悄悄要去她的聯系方式,她繼續給——

哦,這次沒給記賬,因為紀司予忙裏偷閑,從一眾逢迎中抽身,一伸手,便取走那人和她交換的名片。

“卓青同學,”他說,“今天學得怎麽樣?我送你回家。”

然後眼也不眨地將那名片攥成紙團,扔進垃圾箱裏。

賬越欠越多,她也越來越覺得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紀司予過分奇怪。

在學校裏,他們依舊不怎麽說話,基本處於對個眼神心照不宣的狀態。

他依舊沉默,冷情,只在偶爾她被旁人刁難時伸出援手,連卓珺也懷疑,他對她是不是只是偶發善心。

可在每一個能相見的周末,他好像又變了一個人,矜貴卻健談,慷慨且溫柔,願意傾聽,付出時間,傾盡全力保護她的尊嚴和隱私。

她開始竊喜,卻也警覺,自己似乎太過於沉醉這種隱秘相會。

為了避免深陷泥沼,那時的她尚且還能自覺,在期末考後,便強行終止了這次“英語補習”。

紀司予點頭說好。

沒有失落,也沒有遲疑,只在那本該是最後的私下見面裏,送了她一本英語故事書。

《The Little Prince》。

他屏退旁人,倚在酒會角落的軟沙發上,身體習慣性地靠向一側,問她:“卓青同學,你聽過《小王子》的故事嗎?”

她搖搖頭,隨手翻了一頁,書簽夾在第八章的開頭。

“補習也得有結業考試。”

紀司予並不看她,只閑閑撐住下巴,淡聲說:“來試試口譯吧。”

紀司予用英語念,幾乎是把這書倒背如流。

她磕磕巴巴地翻譯,念一段,便低頭看看書後印著的中文版。

【這棵小苗不久就不再長了,而是開始冒出了花苞,孕育了一個花朵。

看到花苞長出一個很大的花蕾,小王子相信它一定會開出一朵出奇漂亮的花。然而這朵花藏在它那綠茵茵的房間裏,遲遲不肯露出美麗的容顏,她用了很長的時間來打扮自己。

她精心挑選她將來的顏色,慢騰騰地裝扮著,一片片地調整花瓣的位置……她要讓自己光艷奪目地來到世間。

她用很多天時間天仙般地梳妝打扮。然後,在一天的早晨,恰好在太陽升起的時候,她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。

她已經精細地做了那麽長的準備工作,卻打著哈欠說道:“真不好意思呀,我剛剛起床,瞧我的頭發還是亂蓬蓬的。”

……

小王子看出了這花兒不太謙虛,可是她確實麗姿動人。】

到這裏,卓青翻譯的聲音開始微微有些發抖。

心底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麽,她飛快地將書合上,看似自信的給自己下了結論:“我學這些足夠了。”

紀司予並不應她,只兀自說:“這是個很好的故事,我很喜歡。”

說罷,擡眼看她。

那笑容無辜又溫柔。

那雙眼睛明澈、幹凈,又深不見底。

他說:“你合格畢業了,恭喜你,卓青同學。”

直到多年後,卓青也分不清楚。

究竟是這個舉手投足風雅從容的少年,又或是在那不久後的大雨中,天真又熱切的為她送來戒指的少年——哪個才是真正的紀司予。

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從見她的第一眼,紀司予已經鋪開一張足夠他步步為營的網。

他讓她與他相配。

他也用行動告訴她自己可以自降身價,走下雲端。

只要這路的終點是擁有,而非失之交臂,他便有千萬種方法哄騙她一起走到終點。

幸運的是,他成功了。

不幸的是,他成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