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章

不到一刻鐘,蔓兒就回來了。

她笑得直打跌,“太太,木梨一開始還不願意,奴婢就說她不聽主人家的話,私自外出,就是個逃奴,按律要送官打板子!她這才害怕了,乖乖跟著差役去了粥場。”

趙瑀笑道:“也不見得是多怕,可能是聽說老爺不在衙門,怕在我手底下吃虧,這才遠遠避開。這個人,終究沒有認清自己的位置。”

因李誡也是奴仆出身,所以趙瑀對下人會多幾分寬容,也不反對人家憑本事謀出路。

然而懷著歪心思的人,她不想太過縱容。

如果說她之前還沒摸清木梨的心思,現今她已看明白——這人寧願違抗她的吩咐,也要來曹州,來了就堵在衙門口找李誡,分明是存了爬床的心思。

也不知誰給她的底氣!

趙瑀不以為然笑了下,“粥棚早晚兩次施粥,她回來也天黑了,正院住著貴人驚動不得,吩咐二門的婆子,讓她姐倆不必進後衙,和粗使婆子、雇婦等人一起住東邊的排房。”

蔓兒應了一聲下去傳話,趙瑀笑過之後,神情慢慢凝重起來。

不能近身,任憑木梨有多大的能耐,她也施展不出來。

趙瑀自是不相信李誡會對木梨有好感,但許是女人那點小心思作怪,她不想讓他們有過多接觸。

如果能打發走木梨就更好了。

可惜木梨不是榴花,迄今為止沒做出太出格的事,一直在李誡面前表現得很規矩。

李誡救了她,其中自有一份情面在,且還有個曹無離似乎也對木梨有好感,如此一來,自己想處置她反而束手束腳的。

趙瑀暗自嘆息一聲,走到窗前,下意識看了看天空。

自從雙河口決堤,她每天都會注意下天氣,這許多日下來,已成習慣。

帶著雨腥味的涼風颯颯,一層一層的暗雲堆上來,天空顯得很陰沉。

又要下雨?

趙瑀的眉毛擰了起來,雙河口的河堤還沒修好,千萬不要下大雨,否則又是一場災禍。

可惜老天爺沒聽見她的祈盼,午後,下起了大雨。

不到酉時,天空已黑得像鍋底,烏雲翻滾,電閃交錯。

雨聲那樣大,噼噼啪啪放鞭炮一樣砸在窗欞上,嘩嘩地落在地上,將整個西跨院籠罩在雨霧當中。

趙瑀倚著廊柱看下雨,地上的雨水愈來愈多,不一會兒,積水就漫到台階上。

蔓兒看見,忙把她往屋裏拽,“太太,怎麽站在門口發呆?水到濺到您鞋上了,又是風又是雨,看看,您裙角都濕透了。”

趙瑀還是有些神不守舍,任憑蔓兒幫自己換好衣服鞋襪,“下這麽大的雨,雙河口的堤壩能經受得住嗎?老爺會不會有危險?”

蔓兒安慰她說:“老爺陪著二爺視察,二爺身份多貴重,身邊少不了護衛,也肯定不會往危險的地方去,所以老爺定不會有事。”

“也對。”趙瑀像是說給自己聽,“是我胡思亂想,自己嚇唬自己,過不了兩天他就回來了。”

“太太,奴婢看您臉色不大好,慘白慘白的,一點兒血色都沒有……奴婢請郎中給您瞧瞧吧?”

“太晚了,明兒個再說吧。”

“那您早點歇息。”蔓兒鋪好床鋪,“奴婢守在外間,有事您喚一聲就成。”

“嗯,把阿遠也抱過來吧。”提到阿遠,趙瑀不禁埋怨了幾句照顧他的婆子,“睡得忒死,晚上阿遠哭都聽不見,還是趕緊找個奶娘是正經。”

“曹州剛被水淹了,亂哄哄的不好找,等回了兗州府,奴婢馬上辦這事。”

夜深了,淙淙大雨仍一刻不停地下著,身邊的阿遠睡得很香,趙瑀明明很困,卻怎麽也睡不著。

窗外亮起一道閃,將瘋狂搖擺的樹影照在窗戶紙上,看上去就像張牙舞爪的惡魔。

沒由來的,趙瑀的心砰砰亂跳起來,她起身燃起燭台,溫暖的燭光沖淡了外面的暗影,她心裏略覺得好受了些。

小腹一陣陣隱痛,這是怎麽了?

她扶著椅子慢慢坐下,想叫蔓兒,卻發現一點兒力氣也使不出來。

涼風從窗戶縫進來,燭光忽悠忽悠的,似乎馬上就要滅了。

炕上的阿遠忽然大哭起來。

哭聲驚醒了蔓兒,她披著衣裳進來,見狀大吃一驚,“太太你怎麽了?”

她扶著趙瑀躺下,“這滿頭的汗,中衣也浸透了,額頭也有些燙,準是發燒了。不成,奴婢得趕緊找郎中。”

趙瑀拉住她,“外面風大雨大的,又是半夜,婆子們不是咱自家的奴仆,不好使喚,再說我身邊也離不得你。你給我煮碗姜糖水,我捂上被子發發汗,明早再請郎中。”

蔓兒只得聽令。

趙瑀拍拍阿遠,溫聲說:“小阿遠,多謝你。”

好容易挨到天亮,雨也小了些,然蔓兒的腳還沒邁出門檻,溫鈞竹卻敲響了西跨院的院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