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
黑漆院門半敞著,李誡和張妲隔著門檻相對而立。

張妲揚起下巴,語氣十分不善,“我是戶部張郎中的嫡長女。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,我們找個地方談談。”

李誡熟知朝中官員間的關系,她一說張侍郎,他便立刻想到了溫相國——這兩家是姻親。

他看了張妲一眼,隨即抱著胳膊斜倚在門扇上,沒有動的意思,吊著嘴角說:“我與姑娘沒有私交,與張郎中倒有幾面之緣。敢問姑娘是替你父親傳話來的嗎?”

“關我爹什麽事?再說傳話又用不著我來傳!”張妲瞪著眼道,“我要說的是瑜兒。”

李誡沒有來一陣煩躁,臉上也多了幾分不耐煩,“她的事自有趙家人商議,用不著張姑娘費心。”

“哼,你是害怕不敢聽吧?”

李誡笑了,“我有什麽好怕的?”

“你怕丟了這樁好親事!”張妲壓低聲音,樣子極其認真,“事關瑜兒的終身幸福,你必須要聽,不然喜事也變成了壞事!”

李誡眉棱骨微微一動,側過身子讓開路。

張妲冷哼了一聲,昂首闊步進了院子,徑直走到堂屋上首坐下,反客為主道:“坐吧,小梅你去外頭候著。”

李誡不與她計較,晃晃蕩蕩坐在下首,也不正眼看她,只拿茶杯轉著玩。

他眼睛余光瞥過張妲,只見她板著面孔,顯得十分倨傲嚴肅,可她緊握椅子的雙手不停地在顫,因用力過大,指頭已是發白。

李誡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緊張,不禁暗笑,擺出這副唬人的架勢,墳頭上耍大刀——嚇鬼呢!

張妲的確心虛,趙瑀決意嫁個李誡,態度之堅決根本沒有轉圜的余地。但她還是不甘心,不甘心表哥心心念念的人就這樣嫁給別人。

一想到表哥傷心失望的樣子,她就疼得喘不上氣,表哥失了學業,不能再失去心愛的姑娘!

再說了,李誡除了一張臉還能看看,哪方面能和表哥比?瑜兒並不喜歡李誡,就算嫁給他也不會幸福,自己是為了瑜兒好!對,自己做的沒錯。

張妲反復掂量,終於開口道:“瑜兒不喜歡你。”

“哢嚓”一聲脆響,李誡手上的杯子出現一條細細的裂縫。

他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神色,“我知道啊。”

“那你還娶她?”

“有什麽奇怪的,多少人直到掀蓋頭才知道對方的模樣,談什麽喜歡不喜歡的!感情都是慢慢處出來的。難道令堂婚前就對令尊一往情深、非君不嫁了?”

張妲一時無言以對,半晌才說道:“我家的事不用你管。說的是你和瑜兒,她不喜歡你,你們就是成了親也過不到一塊兒。”

李誡真是氣笑了,“她不喜歡我,可她也不討厭我啊,她很願意嫁我的……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,成親的是我們又不是你,日子過得好不好的,不是你說了算!”

李誡端起了茶杯,意思很明確。

張妲心裏突突直跳,為了表哥,豁出去了!

她一閉眼發狠嚷道:“趙瑀喜歡的是溫鈞竹!”

李誡將杯子輕輕放在桌上,斂了笑,不笑的他周身冷了下來,令人微覺害怕,張妲不由自主向後縮了縮。

“張小姐,我知道你倆交好才對你諸多忍讓,但請你不要誤會我沒脾氣。”他沉聲說道,“你當著她相公的面說她喜歡別的男人,你是跟她有多大的仇這麽害她!”

“我才沒害她,我是在幫她!她和表哥情投意合,本來是神仙一般的眷侶,可現在迫於無奈要嫁你。表哥痛苦,她也痛苦,還有你,你也難過不是嗎?這樁親事害苦了三個人,還有什麽必要繼續下去?”

李誡冷笑道:“照張小姐所言,我就是個強搶人婦的混蛋?”

“不不不!我不是那個意思,你救了瑜兒的命,我從心底也是佩服你的。只是她心有所屬,你幹脆好人做到底,做個成人之美的君子好嗎?”

李誡盯著她,忽一陣大笑,“張小姐,我實在不懂你的腦子是怎樣長的,我怎麽做才能成人之美?”

“退親嗎?連續退親兩次,且不說別人怎麽看她,她自己就承受不住!”李誡鼻子哼了一聲,不屑道,“還有你說的那個什麽溫公子,出事到現在他連個人影兒都不見,算個屁男人!”

張妲霍然起身,大聲吼道:“表哥才不是那樣的人!他為了瑜兒連學業都不要了,沒日沒夜地往京城趕,你看著,他這幾天準到。”

“到了又怎麽樣?”李誡眉頭不易察覺地挑了下,冷笑說,“婚書已定,成親在即,趙瑀是我李誡明媒正娶的妻子,任憑他誰來,都改變不了這事實。”

“張大小姐,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,為什麽硬要管別人的親事?嘖,真稀奇。大姑娘沒事繡繡花,少出來拋頭露面地瞎忙活。這事傳出去,哼,當心你弄成個豬八戒照鏡子——裏外不是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