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
王氏又一次倍感欣慰——女兒到底還是有兩個至交好友,不會因為她低嫁就不和她往來。

王氏忙不叠吩咐小丫頭用心伺候幾位姑娘,自己高高興興的去準備明天成親事宜。

殷蕓潔送給趙瑀一根梅花銀釵,歉意道:“明日我有事不能來了,你千萬別怪我。”

銀釵表面發暗,一看就是舊物,然趙瑀還是向她道了謝,“這話羞煞我了,你們給我添妝,我已是喜出望外。”

殷蕓潔捏著帕子擦擦眼角,聲音有點哽咽,“瑜妹妹,我聽說你相公要去南邊任職,此次分別,天南地北,還不知今後能不能再見面。南邊不比京城繁華,你這一去恐怕要吃不少苦頭,每每想到這裏,我的心就……”

“行了行了!”張妲不耐煩打斷她,“又不是一去不回,說得跟永別了似的。瑜兒,南邊和京城的水土不一樣,吃的也不一樣,你一定要注意身體。我給你拿了幾服調養的膏丸,還有人參、燕窩、雪耳之類的補品,你統統給我帶上。”

她拿來的都是精挑細選過的,價錢自不必說,單是這份貼心周道,就讓趙瑀心頭一暖。

“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!”趙瑀笑道,“這份情我記下,等你出嫁時,無論我身在何處,必定會趕回來給你添妝。”

張妲眼神一暗,嘆道:“我誰也不想嫁。”

趙瑀自覺說錯了話,妲姐姐一直待字閨中,任憑誰來說親都說看不上,也虧父母寵愛,不願委屈女兒嫁給不喜歡的人,是以十六了還沒定下親事,成了京城有名的“老姑娘”。

她想了想便說:“許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他還沒出現,等遇到他,你就會發現之前所有的等待,都是為了這一刻的相遇。”

張妲只是搖著頭苦笑,反而是殷蕓潔驚呼道:“瑜妹妹真不一樣了,這樣的話也能面不改色說出來,擱以前打死我也不信!”

生死兩個來回,誰又能沒點兒轉變?但有些話趙瑀不願與她多說,因此只是笑笑,沒有接話。

張妲忽指著墻角的瑤琴問:“瑜兒,這琴你不帶走嗎?”

要帶走的東西都裝進了樟木箱子,不帶走的也叫人歸還庫房,屋裏空蕩蕩的沒什麽擺設,那張瑤琴便顯得尤為突兀。

趙瑀說:“妲姐姐,此去路途遙遠,實在不便攜帶,不如先放在你那裏,往後有機會我再取回來。”

張妲先是一愣,旋即臉漲得通紅,氣惱道:“王昭君遠嫁匈奴,不比你遠?帶著的琵琶不照樣好好的!這張琴你知道……知道我費了多少心血才尋到的嗎?你輕飄飄一句話,說不要就不要了?你就這麽糟蹋我的心!”

這突如其來的怒火驚呆了趙瑀,她不知道為何張妲如此生氣,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。

殷蕓潔同情地看了趙瑀一眼,轉頭安慰張妲,“妲姐姐莫生氣,瑜妹妹也是心疼這張琴,若是磕了碰了反而不美。再說她相公……,唉,高山流水雖好,也要覓得知音欣賞才對,不然對牛彈琴,平白辱沒了瑜妹妹的琴藝。”

說罷她方知失言似地掩口道:“我沒別的意思,瑜妹妹別多想,聽說你相公是伺候晉王筆墨的,那肯定飽讀詩書、文采頗佳,定能與瑜妹妹琴瑟和鳴!……呃,我們還要去學士府和魏妹妹商量開詩社的事,妲姐姐,咱們快走吧。”

趙瑀喚住她,面上帶著疏離的笑,“蕓潔,這根銀釵表面黑成這樣你也沒有拿去洗一洗,可見是你心愛的舊物,這樣珍貴的東西我不能要,還給你吧。”

殷蕓潔沒料到她當面給自己難堪,拿著銀釵走也不是,放下也不是,窘得一張臉通紅,好半天才說:“瑜妹妹你真是不一樣了……算了,知道你心裏不好受,我不和你計較。妲姐姐,快走吧,晚了魏妹妹該數落你我的不是。”

張妲推開殷蕓潔的手,冷冷說道:“你自己去吧,我現在沒心情弄什麽詩社。”

殷蕓潔沒有再勸,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打了個來回,提腳告辭了。

趙瑀猜張妲有話單獨對自己說,便讓小丫頭去廊下候著

張妲的丫鬟也悄悄退了下去。

無人說話,一片寂靜中,只聽廊下檐鈴和著輕風,發出幾下清脆的響聲。

張妲耐不住,率先開口:“明天我不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嗯什麽嗯?”張妲惱火道,“你是不是認為……我是怕失了身份才不來的?”

“並沒有。”

張妲眼淚掉下來,賭氣說:“我就是那種人!”

趙瑀遞給她帕子,“不,我知道你的為人,你交朋友不看身份,只看是不是投脾氣。”

“你心裏還算明白。”張妲扯過帕子擦擦,“是我娘不準我來,不過你也別誤會我娘,我娘還說你不容易來著,她是氣我氣狠了。”

“伯母為什麽生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