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三合一章(第2/7頁)

她立在灶前,拿著刀,利索地剁著肉,對坐那燒火的淑蘭道:“這肉拿小火爊爛煨透,殺的雞等會便將來蒸。” 又教她道,“依我們這兒的禮,有客來家,要燉糖水雞子,一個也使得,兩個是大方,再多便是掙面子掙人情,只看來家的是哪家客。”

余氏咳嗽了一聲,徐氏轉過頭來,阿萁忙搶先叫道:“大舅母!”

徐氏見是她二人,先對阿萁笑道:“灶間嗆人,又腌臜,萁娘穿得幹凈衣裳,別進來沾得一身灰,不如去看看貓兒?要是不愛看貓兒,就去淑蘭屋裏坐坐,前幾日她得了一個不倒翁,搖搖不倒,也有幾分有趣。”

她不等阿萁應聲,又將臉一拉,沖著余氏冷笑一聲:“我這裏外張羅,忙得騰不出一根手指頭,你倒好,白坐著說白話,倒是消閑。”

余氏也掛下臉,陰陽怪氣道:“哪敢跟嫂嫂配對做活,我手腳粗糙,哪入您的法眼。”

徐氏有客在家,不好爭吵,笑著道:“你別犟嘴不服,你只說說,家常洗菜剖魚,只圖一個快,連泥帶草,連腮帶鱗,你只說,我可有冤了你?”

余氏臉都不紅一下,道:“都是泥腿田間婦,哪有這些講究?逢著荒年災月,地皮都能吃禿一寸。”

徐氏氣得眼抽眉抖,一刀剁下一塊肉,道:“我還道你生了良心,要來幫忙搭手,原是來氣我的,還捎帶著外甥女,是欺她年小聽不懂話,還是存心汙她耳朵?”

余氏扯了阿萁只在門口站著,拉著聲道:“不比大嫂腸子彎兒多,我從來都是一根通到底的。”

火灶塘前,淑蘭折著細柴火,不見半點驚嚇,偷偷沖阿萁擠擠眼,滿是無奈地笑了笑,可見徐氏和余氏慣常吵嘴鬥氣的。

余氏嗆了徐氏幾句,得了些口頭便宜,這才說起正事:“你家大郎呢?怎不見人影?”

徐氏手一頓,道:“我讓他在屋後頭殺雞呢,可是有什麽事?”

余氏這才拉了阿萁往屋後走,道:“你這做娘的,夜裏想的千般主意,日間屁都不放一個,手裏握著令旗,倒遣了先鋒當夥頭兵,非得喊他殺雞。我去叫了茂林陪他姑丈一道吃酒去。”

徐氏立馬會意,笑起來道:“應當的,確實是我失了周全,弟妹費心。”又和顏悅色地問阿萁,“萁娘怕不怕殺雞?要是膽細,留在灶間和舅母說說話。”

阿萁故意張望著,笑答:“大舅母,我不怕的。”

余氏專挑徐氏的刺:“她爹獵得野兔,殺得野豬,她還能怕殺雞的?”

徐氏嫌手上那對銀鐲子礙事,退下來塞在腰間,道:“弟妹真個不認道理,她爹殺得豬,她便生得鐘馗膽?”笑問阿萁“萁娘,舅母問你,你和你阿姊一根腸子裏爬出來的,你阿姊怕不怕殺雞宰豬的?”

阿葉不怕殺雞,但她不忍,施家養的一窩雞,大都是阿葉從小雞崽一點一點養大。小雞崽一群毛茸茸支著兩細腿的圓溜球,俱生得一般毛色,一般黑豆眼,阿葉怕與鄰家的混了,一只一只點了朱砂,又一只一只起了名號。

這般精心,哪舍得斷頭褪毛剖肚填了五臟廟?

早些阿葉養大的雞,殺過幾只吃肉,阿葉傷心得躲在屋裏直哭,哭得施進和陳氏,心頭抽抽地疼。後來還是施老娘想了一個法子,家中但凡養雞,專揀了母的養,不殺也盡可,留著生雞子,不怕蝕了本。

阿萁不願細說,避重就輕,笑道:“許是不怕的,只是阿姊不喜湊趣,專圍著去看。”

徐氏大是贊許,眼中又添滿意,道:“不湊熱鬧才好,少生口舌。”

陳家屋後幾垅菜地,又種得幾棵桔樹,一小片修竹,經冬猶然蒼翠,阿萁擡眼就見大表兄陳茂林蹲在竹林下殺雞,腳邊還放著一個風爐燒著滾湯水。

余氏剛要出聲喊他,陳茂林手裏那只歪著腦袋的“死雞”,忽然“起死回生”,大力拍著翅膀掙脫開來,一路淌著雞血一邊咕咕叫著,飛也似地往山腳桑林那奔逃而去。

阿萁和余氏雙雙嚇了一跳,怔愣在當地。。

不解其味

那雞死裏逃生,眼見就要穿林過野回歸山林。

余氏拍腿驚呼,道:“嘴邊的肉,如何能飛?”話音未落,她一個箭步就追了上去,余氏雖腰間生著幾圈惰肉,腿腳卻極快。那雞脖子上又挨了一刀,灑得一地雞血,不若平常敏捷,被余氏追攆上來一把拿住翅膀給提了回來。

阿萁留心著陳茂林,身量既不見高亦不見矮,身形既不見壯也不見瘦,眉眼口鼻雖生得周正卻又不見奪目之處,不兇也不惡,不精也不蠢,不利也不鈍,不爭也不搶,真是當當中中,平平庸庸,沒有半點的棱角。

黃氏誇口孫兒穩重,也果然沉得住氣,雞走逃後陳茂林面皮微有發燙,行動卻不見半點惶急,還過來招呼了一聲阿萁:“表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