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(第2/3頁)

畫面只停頓了片刻,下一瞬,那些靜止定格的刀劍忽然轉換了方向,一齊向他所在的地方襲去。

虞重銳說,在沅州時就有很多人想殺他,現在只會更多。

但是我沒想到會有這麽多。從門口進來到席首,短短幾十步的距離,他已經死過千百次。

比之方才亂鬥更洶湧的惡意如潮水襲來,“墨金”聞風而動,在我心口瘋狂騰躍翻攪。我一時沒能忍住,嗆咳出聲,幸而及時擡手捂住了嘴。

似乎有什麽咳出來濺在掌心裏,周圍太暗了,我看不清。

很輕很悶的一聲,離了幾丈遠,虞重銳卻好像聽見了,擡頭向右前側我的方向看過來。

不知他是不是注意到了暗處的這道可疑竹簾,一直盯著這邊不放。

別看我這兒啊!會被陛下發現的!

直到陛下入席,百官跪拜,起身後他又繼續轉過頭看著我的方向,久久也不動一下。

喉頭腥甜,血氣一陣一陣地向上翻騰,我實在壓不下去了,一記悶咳嗆進嗓子裏,更加憋不住,捂著心口接連咳了起來。

我嘗到了嘴裏的血腥味。

殿中眾人紛紛向我這邊望來,眼看我藏身的地方便要暴露。陛下沉聲問道:“何人禦前失儀?”

我從簾後閃身到燈下稍明亮處,伏地拜道:“奴婢罪該萬死!陛下恕罪!”

陛下不悅道:“有疾怎可侍宴?還不速速退下!李明海,你怎麽辦的事?”

李明海叩頭謝罪。我低頭彎腰,沿墻角從外圍向門口退去。

我的聲音也是啞的,虞重銳認出來了嗎?他的視線一直跟著我,我退到殿門口,他居然還回過頭來張望。我不敢擡頭看他,退出殿外便匆忙轉身離去。

手心裏又粘又腥,燈下一看確乎是血。鄧子射說我體內也易出血,方才一下子咳得狠,大約又像上回流鼻血一樣,把氣管或者肺的哪裏給傷著了。

我回到燕寧宮,又咳出幾口血來。宮人都嚇壞了,將小廚房灶下煎著的湯藥連忙端了一碗來給我服下,拍撫順氣仰躺歇了一會兒,才終於好了一點。

嗓子裏全是血味藥味,內裏的傷處恐怕不易好,但是我現在也沒功夫管這些,對宮人說:“今日中元,香燭燒化都準備好了嗎?我要去佛堂拜祭姑姑。”

宮婢道:“準備是準備了,但是現在太妃請來的大師正在做法呢,而且縣主這病況……”

“無妨,你把東西給我,我去去就來。”

法師在佛堂內和門口各設一祭壇,信王趺坐於蒲團上,位於眾僧之末,隨他們一同誦經。我繞過他們進了佛堂,正中已換上先皇後的靈位,姑姑的牌位挪到了側面。

我到她靈前點燃香燭,行拜禮再三,求姑姑保佑我接下來行事順利,有生之年還可以踏出這座皇城,去看一看全天下的名山大川、洛陽之外的廣闊天地;保佑我找到寧寧和長禦的遺骸,讓寧寧與蓁娘冤情昭雪,把長禦的骨灰送還金陵故裏,落葉歸根,與他親人葬在一起。

拜祭完走出佛堂,信王已經在院中等我了。聽我開口聲音沙啞,信王問:“瑤妹妹病了?要不改日……”

“時間緊迫。”我擺擺手,把他請到偏殿,取來燈燭紙筆。

這回負責甘露殿人手布置的是李明海,所以信王在宴前就已經拿到了朝臣座次,畫成圖表。我只認識其中與祖父有往來的一小部分,信王倒是全都認得,每個人叫什麽、長什麽模樣、擔任什麽職位,他都了如指掌,看來背地裏沒少下功夫。

我先問他:“這裏面哪些是你的人?”

信王坐在書案對面,沒有立即回答。

“殿下不信我?”

“並非我不信瑤妹妹,我都已經對你坦誠相告了,就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瑤妹妹手裏。”信王道,“只是這些人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追隨效忠我,我發誓任何時候都不會將他們供出來,即使在瑤妹妹面前也該信守承諾。”

“殿下一諾千金,輔佐襄助殿下的人也會全力效忠的。”我拿起筆,在圖上畫了幾個圈,“是不是這幾位?”

信王擡起頭,目光微訝:“你怎麽知道?”心中則驚疑:「難道有人泄密了?」

“殿下不用管我怎麽知道的,這幾個人對奉天皇帝、對殿下忠心不二,殿下也不必懷疑他們叛變泄密。”我舉著筆停頓了一下,“就這麽點人,只有兵部的裴尚書一位是三品官,殿下有點勢單力薄啊。”

信王把我手裏的筆拿過去,又圈了五個人:“還有這些也是。”

我把他圈的三個改成三角,兩個打上叉。

“兵部郎中崔嶠,”我向信王確認人和座次名字對上號,“留著兩撇山羊胡?”

信王點頭。

“崔嶠一直是裴尚書的直系下屬,唯上峰馬首是瞻。裴尚書受過奉天皇帝恩澤,從邊關升調回京,惠及崔嶠,裴尚書理所當然地認為崔嶠也對奉天皇帝感恩戴德。此人已有猶豫搖擺之意,雖不至於變節出賣裴尚書,但緊要關頭,殿下不可把重任交付於他,決策要議最好也不要讓他知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