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(第3/3頁)

我喝太多了,有點撐。

“還說一杯倒呢,騙人,分明就是酒缸裏泡大的,千杯不醉……”鳳鳶扭啊扭鉆到桌子底下,抱著桌腳,聲音漸漸低下去,“就是想騙我酒喝……”

我也想知道,我明明是一杯倒,為什麽喝了這麽多酒,卻還痛苦地清醒著。

騙人。

鳳鳶醉得不省人事,我一個人賭著氣,把最後一壇酒也喝光了,扶著桌角站起身來。

這一下起得過猛,我終於感覺到頭暈,酒意上湧,胃裏有些犯惡心。

但我的腦子還是清醒的。從遇見虞重銳的那天起,一樁樁一件件,我都記得清清楚楚、歷歷在目。

只有第一次,我被一杯酒灌醉了,與他在偏僻無人的庫房裏共處的那兩個時辰,我完全不記得了。

反正已經這樣了,以後我也沒有勇氣再待在他身邊,不如今天索性說個清楚。

我抹了抹臉,用紮酒壇子的麻繩把四個空壇捆在一起,拎在手中,借著酒後的一腔意氣,回書齋去找虞重銳。

虞重銳卻不在書齋,整個後院也不見人影。天都黑了,他會去那兒?

我從後院跑出來,遇見粗使丫鬟正端著茶盤從前堂過來,沖她喝問道:“虞重銳人呢!”

喝了酒我嗓門都大了。丫鬟被我嚇了一跳,戰戰兢兢地回答:“郎君正在前院西廂房茶室,囑咐我們不要去打擾。”

酒的後勁上來,我有點頭重腳輕暈乎乎的,反應好像也慢了半拍。

西廂是客舍,他這麽晚去那裏做什麽?難道他為了躲我,不住後院,竟跑到客舍去過夜嗎?

我追到前院西廂,茶室門窗緊閉,燈燭昏暗。走到門前正要沖進去,隱約聽見虞重銳說:“不必,我自己可以說服她改變主意。”

他在跟誰說話?

腦筋還未轉過彎來,我的手已先行一步,一把推開屋門闖了進去:“虞重……”

屋裏除了他居然還有一個人,神神秘秘的還套了件鬥篷。我驟然闖入,那人聽見動靜轉過頭,正與我打了個照面。

邵東亭?他怎麽會在這兒?

邵東亭看到我顯然也十分驚訝,遮掩也來不及了,低下頭對虞重銳道:“下官先行告辭,改日再拜會虞相。”把兜帽往頭上一蓋,匆匆忙忙走了。

我知道了,他明裏巴結討好我祖父,暗地裏又來投向虞重銳,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。

我看著他的背影說:“這人不是個好東西,你不要信他。”

“我自有決斷。”虞重銳從藺席上站起身,向我走近兩步,“你喝酒了?”

我把那四個空壇子扔在他面前:“對,這些都是我喝的,我的酒量是不是很好?”

他沉默不語,眉尖微微蹙起。

我盯著他問:“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?”

他依舊沉默,還把視線轉開了。

我真討厭他這樣,什麽都不說、不肯告訴我,我根本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。

“虞重銳,是不是如果我沒有自己發覺,你就打算再也不提了,只當沒有這回事?”我往前一步,地上的空壇子被我踢得骨碌碌滾到一邊,“上巳節你第一次遇見我那回,我根本不是喝醉,是我的酒有問題,對不對?”

他終於承認:“對。”

“有人在我酒裏做了手腳,你把我帶到偏僻處呆了兩個時辰直到我清醒過來,也不是為了看我笑話,是守著我怕別人再來害我對不對?”

“對,”他平靜地回答,“不止一波人。酒裏是五石散,令人舉止瘋癲失態,那個扶你的丫鬟另外還給你嗅了迷藥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?”

“我只是覺得,”他垂下眼道,“沒有必要提。”

沒有必要提,因為提了,我一定會陷得更深、更喜歡他的。

我的酒勁終於上來了,趔趄退了兩步沒站穩,一下子跌坐在地上。

他跨步跟上前,似乎想拉我,但終究還是站住了,沒有伸手。

為什麽當初要對我那麽好,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還讓我知道,我所知他唯一的缺點,也只是我對他的誤解。

他什麽都好。

只是不喜歡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