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

虞重銳瞬間睜大了眼,迅速往後一退。

但是我已經親到了,他不能當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
我傾身撐在面前案幾上沒有動,隔著不到一尺的距離緊盯著他。如果……如果他的反應像我預期的那樣,如果他也喜歡我,那我就什麽都不怕,我願意為了他去與祖父、與公主、與陛下相抗衡。

離得這麽近,我看到他眼神裏似乎有過那麽一絲漣漪波動,但迅速又湮滅成一汪漆黑深潭。

時間好像凝固了,我只聽見自己耳鼓裏血流奔騰的聲音。我甚至能感覺到,血脈裏的“墨金”仿佛也覺察了我孤注一擲的緊張期盼,在我的心口瘋狂鼓噪,想去抓住那最細微的、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意念波動。

也許只是短短片刻,又恍如過完漫長一生。

我快要撐不住了,不得不騰出一只手來按住心口。“墨金”漸漸地平息下去,安靜地伸展潛遊在我的心脈血流之中。

它什麽都沒有感應到,於是就放棄了。

虞重銳微微皺了一下眉。

“你騙人……”

我想用輕松玩笑的口吻說出這句話來,但是我現在笑得一定比哭還難看。我在他面前什麽尊嚴都沒有了,再多待一刻,我可能就要崩不住哭出來。

我把面前的杯盤桌幾一推,轉身跑出門去,一邊跑一邊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。

他沒有騙人。

他只是不喜歡我而已。

我也不知道要往那兒去,只想離開這兒,找個地方躲起來大哭一場。

經過庖廚的時候,我看到鳳鳶又一個人躲在耳房裏,支一個小桌子偷偷吃酒,一邊吃一邊嘆氣。我沖進去對她說:“鳳鳶!我也要喝酒!”

據說酒能消愁,喝醉了或許我就不會這麽難過了。

我伸手去拿桌上的酒壺,鳳鳶眼明手快地一把將壺抄走護在身邊:“你喝什麽酒?少爺說了你不能喝酒,上回那壺石凍春全是他喝光的,讓我以後都別給你酒了。”

她一說虞重銳,我就更想哭了。三天前他還給我慶生辰呢,既然不喜歡我,為什麽還要對我那麽好?

我一屁股坐在鳳鳶對面,趴在小桌子上嚎啕大哭。鄧子射說我是鳳鳶第二,一點都沒錯。

“你咋啦?”鳳鳶問,隨即又“嘖”了一聲,“用腳後跟也猜得出來,是不是跟少爺說你喜歡他,讓他別娶公主了?呵呵,你以為你是誰啊,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,自取那個什麽羞辱了吧?”

我爬起來抽噎著說:“我都這麽難過了,你能不能不要落井下石說風涼話?”

鳳鳶一點同情心都沒有,照樣是白眼招呼我:“那不是你自找的?做人要有‘自自茲明’,少爺是主人,我們是奴婢,他要是對你有意思,還需要等著你主動去勾引?”

鳳鳶怎麽這麽討厭,總說這種紮人心的大實話。

“這下丟臉丟大了吧,以後你還怎麽在少爺跟前伺候?你看我,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少爺,但我就是不說,在少爺面前都是規規矩矩的,用心當差辦事,他也不能把我趕走呀?”

我抹了抹糊在臉上的眼淚:“鳳鳶,你讓我喝點酒吧。我酒量很淺的,不會喝你很多,只要一杯我就能醉了。”

鳳鳶乜了我兩眼,不情不願地拿了一個小杯子,給我倒了一杯。

我閉眼一仰脖子把整杯都灌了下去。出乎意料,這酒居然有點甜絲絲的,一點都不難喝。

我把杯子放下問:“鳳鳶,你這是什麽酒?是石凍春嗎,這麽好喝?不像我上回喝的,又辣又澀,還有點苦……”

一說到上回喝的酒,我就想起喝醉後遇到虞重銳,想起他拿了我的玉佩,想起後來在劉夫人家園子再見到他,想起姑姑相中想讓他娶我……我又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
“二十錢一斤的米酒,沒名字。還石凍春呢,你以為你是公主啊,給你喝石凍春……石凍春你品得出好壞嗎?你以前喝的什麽劣酒,又辣又澀又苦,那是酒嗎?是藥吧?”鳳鳶嫌棄地夾了一塊豆幹塞我嘴裏,“把你那嘴閉上!咧那麽大,醜死了,要是讓少爺看見你這滿臉鼻涕眼淚的醜樣子,他就更不喜歡你了!”

虞重銳會看到我哭嗎?剛才我沒等他開口就跑出來了,他會不會追上來向我解釋挽留?

我連忙擦了擦眼淚,起身到窗邊向外張望。

院子裏靜悄悄的,一個人都沒有。

他沒有追上來。

我在想什麽啊,都已經這樣了,我居然還不死心嗎?

我流著淚回到桌邊,嘴裏的豆幹就像嚼蠟,咬了半天也咽不下去。我問鳳鳶:“你的酒是不是兌了水?為什麽喝下去這麽久還沒效果?”

“哪有那麽快,又不是蒙汗藥!看你臉和脖子一點都不紅,哪像不能喝一杯倒?”鳳鳶嘴裏罵罵咧咧的,又給我倒了一杯,“大不了再給你喝點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