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

胤禩頓了頓,眼神從眾人各異的神色掃過,從張氏溫順的臉色掃過,最後落在安寧身上。

安寧神色坦然,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張氏話裏的刺。

“怎麽回事?福晉。”

胤禩側過臉,輕聲問道。

張氏唇角翹起,她抿了抿嘴唇,遮掩住笑意,卻遮掩不住眼睛裏的幸災樂禍。

別人不了解爺,她卻是最了解的。

爺因著自小的遭遇,最是討厭別人使小手段坑害別人了。

郭絡羅氏這回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。

張氏方才還在為損失了一百兩銀子而心疼不已。

現在這會兒卻是覺得這一百兩花得值當極了。

不過花了百兩銀子,就離間了郭絡羅氏和八爺的感情,這筆買賣坐得值。

安寧是個心大的。

她既不在乎胤禩,就不會為此憂慮,笑著說道:“不過是件小事罷了。我們早上一起打葉子牌,妹妹來了,便說要替幾位妹妹出錢,她們輸了,則她付,要是贏了,則歸幾個妹妹。”

胤禩心裏已經明白了。

他微微點了點頭,視線看向張氏。

張氏低著頭,露出秀氣白皙的脖頸,她咬著下唇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面上的為難神色恰到好處地讓胤禩看入眼裏。

陳白術四人都一言不發,冷眼瞧著事情的發展。

“是這麽回事嗎?張氏?”

胤禩問道。

張氏遲疑片刻,才擡頭笑著說道:“的確是如福晉所說。”

她表現得仿佛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卻仍然為他人著想,大方地不計較一般。

胤禩的眼神一冷,臉上卻是露出了一個笑容來。

他道:“既是如此,那你們可不能辜負了你們張姐姐的美意,如今還剩這麽多,都一起坐下來吃吧。”

張氏怔了怔,隨後反應過來後,臉色慘白,眼睛裏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來。

她擡眼看向胤禩,卻見他涮了一筷子魚肉送到了安寧碗裏。

一個忽視。

一個關心。

貝勒爺心裏頭偏向誰,顯然很明顯了。

陳白術四人含笑應是,紛紛落座。

張嬤嬤心裏松了口氣,朝首陽、紺香等丫鬟使了個眼神,示意她們小心伺候。

呆站在一邊的張氏面紅耳赤,羞得恨不得有條地縫能夠鉆進去。

她今日的臉可算是丟大了。

若是胤禩開口讓她坐下,那張氏可能還沒那麽尷尬。

偏偏胤禩全副心思好像都放在了安寧身上,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。

張氏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走也不是。

一時間,簡直尷尬得恨不得懸梁自盡。

往來的丫鬟們也好像沒瞧見她一般。

但是,張氏很清楚,如今這會兒,所有人都在瞧她的笑話。

……

“花姐姐,你方才可有瞧見那張氏的臉色,簡直好笑極了。”楊思思抱著花心宜的手臂,笑著說道。

花心宜笑著點了下她的鼻尖,道:“你瞧人家笑話也便罷了,何必把話說的這麽大聲?這兩個院子離得這麽近,若是被她聽到了,可就不好了。”

“姐姐太過謹慎了。”楊思思撒嬌說道:“我才不傻,我知道咱們這院子裏的聲音傳不到那邊去,才敢這麽說的。”

花心宜點了點頭,不知想到什麽,臉色又有些凝重。

她和楊思思自幼一起長大,兩家又是世交,故而親如姐妹,有些話,花心宜便也敢和楊思思說道。

她嘆了口氣:“爺和福晉感情好,對我們來說,可未必是一件好事情。”

連張氏那樣的老人都落得個沒了顏面的下場。

她們這些新人,若是敢有什麽小動作,豈不是更慘。

楊思思和花心宜都忍不住回想起胤禩昨日叮囑的話。

二人冷不丁打了個哆嗦。

片刻後。

花心宜才悠悠地說道:“爺今日發落的是張氏,焉知不是在殺雞儆猴。”

楊思思聽得這話,臉色一白。

她越琢磨越像是這麽回事,不由握緊了拳頭,擔心地問道:“那姐姐,我們怎麽辦?”

宮裏頭把她們四個賜給貝勒爺,可是要她們來開枝散葉。

若是她們什麽都不做,即便她們肯,惠妃娘娘和陛下也未必肯。

“慌什麽。”

花心宜輕輕拍了拍楊思思的手背,“如今才幾日,往後慢慢盤算就是了。”

另一邊。

玩了半日的葉子牌,到了未時時分,安寧已經有些困倦了。

胤禩用完了午膳和她略說了幾句話,就走了。

如今還未封筆,工部的事情不少,胤禩又是個做事認真的,故而雖然在府上辦公,卻依舊忙得很。

“福晉,如今瞧著,爺對那個張氏果真是冷了。”

張嬤嬤幫著安寧揉捏著肩膀,邊歡喜地說道。

安寧笑了笑,不做聲。

要她說,那胤禩哪裏是對張氏是冷了,分明是真正把人放在心坎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