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

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,陳鸞又與她們說了幾句客套的話,臨了又賞了些綾羅綢緞下去,那些擔驚受怕一早晨的貴夫人萬萬沒想到這樣聊了幾句就結束了,臨走前互相看了幾眼,都覺著有些難以置信。

這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啊。

明蘭宮殿外鳥鳴蟲和,顏色絢麗的蝴蝶停落在半開的花/尖上,羽翅收合,與周遭環境完全融為一體,一片郁郁生機。

陳鸞失了所有氣力軟倒在座椅上,哪怕椅上提前鋪了一層軟墊,坐久了那股子寒涼的冷意便流淌到了骨子裏。

流月與葡萄急忙上前將她扶著到床榻上,又拿了兩個軟枕墊在身後,陳鸞這才終於覺著好受了些,松了被咬得現出一排牙印的下唇。

葡萄見狀,不由氣得又念了幾句:“若不是那年那姨娘和二小姐心黑推主子下水,現在主子也不用受這樣大的罪,照奴婢看,她們有今日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!”

流月難得沒有出聲呵斥,只是擰著眉接過宮女手中的玉碗端到陳鸞跟前,道:“娘娘先將這碗黑糖姜汁喝了暖暖身吧,也能稍緩疼痛。”

陳鸞睜眼,睫毛顫/巍巍扇動,卻是望著她們兩人,氣息不穩地道:“我與她們的恩怨已然了結,今日之後,誰都別提前事了。”

陳鳶與康姨娘那樣個淒慘的死法,也算是因果得報,她總不能將人拉起來鞭/屍,而且就算不發生這档子事,陳鳶和康姨娘的結局也不會好到哪裏去。

在這個當口說這樣的話,被有心之人聽了,只會道她涼薄惡毒,已死之人都不放過,全然不顧念血緣親情。

流月與葡萄也明白裏頭的厲害關系,前者點頭,道:“娘娘放心,奴婢們知分寸的。”

陳鸞什麽也吃不下,肚子裏翻江倒海的,喝什麽吐什麽,這次的反應如此之大,倒是將見多識廣的蘇嬤嬤都嚇得不輕。

她伺候過不少的貴人娘娘,從沒見過來小日子如此痛苦的,便是陳鸞上月裏,也是沒操什麽心,安安穩穩的就過來了。

紗帳輕蕩,陳鸞眼皮子耷拉下來,頭軟軟的一歪,幾縷青絲散落鬢邊,竟是面色蒼白,不省人事了。

一時間,明蘭宮裏亂做一團,還是蘇嬤嬤鎮靜些,先吩咐人去太醫院請太醫,接著又抓住流月讓她太和殿告知胡元。

這個時辰,早朝也該結束了。

龍椅上,天子冕旒珠玉微動,近日裏沒出別的亂子,所以令這幫大臣們口誅筆伐的,皆是那作亂國公府的歹人,但更多的卻是在觀望。

他們都沒見過那木盒,自然無法把這樁事件同十幾年前謀逆案的漏網之魚聯系到一起,但是皇帝一早派人封了郡主府卻隱現端倪。

難不成是錦繡郡主幹的?

一個和離了一次的女人,苦等陳申十數載,在其原配死後也不乘人之危,後終於等來先帝賜婚聖旨,眼看著快要進門了,突然發瘋把鎮國公府滿門滅了?

不說她出於什麽心理,錦繡郡主府有那個實力嗎?

相比於這種不切實際的猜想,他們更願意相信是賊人背後作祟,血洗了國公府不說,還劫了郡主,順便還不忘潑一盆臟水混淆視聽。

心裏猜測有很多,大家眾說紛紜,可龍椅上那個卻始終不開口,由著他們各抒己見,一來二去的,安靜了許久的朝堂又亂成了一鍋粥。

正在這時,掌扇的宮女身後探出了半個人影,胡元斜眼一瞥,才要下意識皺眉走過去呵斥教訓一番,就瞧見了那張熟悉的臉。

可不正是在皇後身邊伺候的大宮女流月嗎?

在主子爺還是皇子,皇後還是國公府嫡女的時候,他們也是三天兩頭碰面的老相識。

流月不比葡萄,她心思細膩,懂規矩,知道這是什麽地方,若不是皇後娘娘那邊真出了什麽事,自然不會貿貿然跑來。

思及此,胡元默默地瞥了一眼龍椅上穩坐的男人,卻見後者側首往流月的方向掃了一眼,意思十分明顯。

流月等在外頭沒多久,便見胡元偷溜了出來,手裏的浮塵也隨著動作晃動。

“可是皇後娘娘出什麽事了?”

流月點頭,面色凝重:“娘娘早上起來身子就不舒坦,方才實在受不住暈過去了,蘇嬤嬤要奴婢來告知皇上一聲。”

胡元聽完,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,又隱晦地看了看上頭的方向,壓低了聲音道:“我這就稟告給皇上,只是這早朝還未結束,可能要勞娘娘多等一會了。”

“應該的,勞煩公公了。”

流月擔心陳鸞的身子,說完了話便轉身急急地出了金鑾殿,玉色的宮裝在暖光下留下一角粼粼的光,胡元頓了一會兒轉身又貓著身回了殿前。

龍椅之上,男人居高臨下,冕旒珠玉遮擋下神情莫辨,可饒是這樣,下頭的那些官/員也能猜想到他的表情,定然是與平素如出一轍的淡漠陰鷙和不耐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