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(第3/5頁)

極輕微的一個動作,她就知他心情不好。

不知怎的,最近幾回見他,倒是少見他再穿黑色衣袍,反而偏愛起月白的素淡之色來。

陳鸞挪開目光,咬了咬下唇,畢竟是鎮國公府的家事,當著紀煥的面問出來,叫她覺著有些難以啟齒。

她只單單覺著自個足夠了解身側的男人,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,心思所在,盡皆在他眼中。

紀煥了解她,甚至多過她在意他。

“大姑娘是為你母親而來?”他們兩個皆沉默著不開口,錦繡郡主得了紀嬋的消息,自然也知她一大早來此是為何事。

陳鸞斂了心神,鄭重開口,道:“郡主料事如神,家母之事,鸞兒一直不知內情,今日前來,就是想請郡主告知一二。”

錦繡郡主輕輕頷首,徐徐道來:“你母親是個心善之人。”

“實則也沒什麽好細說的。那年夏天,你才出生不久,皇上帶著宮中妃嬪貴人前往避暑山莊避暑,國公府也有數人陪同前往。”

“老夫人那時身子尚算硬朗,便也跟著去了,你爹帶著你娘和康姨娘,你則留在了府上交給奶娘帶著,只是誰也沒想到,這一見,便是你們母女的最後一面了。”

話說到這,錦繡郡主的語氣也是唏噓不已,感慨萬千。

“那是多事之時,權極一時的左將軍一家以謀逆罪被下獄,兩百多口人死在菜市,誰也沒有想到還有一個漏網之魚逃脫,那人就是左將軍的第四子,名叫趙謙。”

聽到這裏,陳鸞眉心突然跳了跳,只覺此人與自己母親之死有關聯。

果不其然,錦繡郡主接著來說的話,印證了她心中朦朧的猜想。

“當時你父親在刑部任職,負責監斬左將軍一家,趙謙被家人的死刺激得一心想著尋仇,尋思著刺殺皇帝無望,便盯上了你父親。”

聽到這裏,陳鸞忽而皺緊了眉心,幾乎想想象到之後發生的事。

錦繡郡主的聲音小了些,揉碎在湖面的波光裏,“一次你父親興致大發,帶著你母親,康姨娘,還有你祖母去林子中散步,趙謙沒有錯過這次機會。”

“虧得你母親會些功夫,拉著你父親躲過了第一回 的暗箭,身旁跟著的三兩個仆從皆被亂箭射死。你父親這才反應過來,帶著你娘她們急忙往行宮處趕,幾人都受了些刮傷。”

“眼看著快要出林子了,趙謙帶著將軍府的一兩個死士窮追不舍,射出了最後一箭,那箭直直地朝著康姨娘而去,那個女人貪生怕死,情急之下竟拽著國公爺衣袖不放,生生挪了個方向。”

這樣一來,那箭就直命陳申的後胸位置。

錦繡郡主有些傷感地低嘆:“是你母親,沖上去擋了那致命的一箭,貫穿心肺,回天乏力。”

天子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等事,皇帝震怒,下令徹查,可那趙謙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,查無此人,十多年了也沒露過面。

無奈之下,皇帝封鎖消息,不準他人提及,再加上鎮國公府上有老太太再三嚴令,自然沒有人敢說半個字。

陳鸞一愣,鼻尖一酸,眼眶裏頓時蓄滿了晶瑩霧珠,若不是竭力控制,險些在郡主面前失態。

老太太當時全程目睹,也是生死一線,對康姨娘厭惡到了極致,才回府就下了命令要活活杖斃,可康姨娘命大,恰巧在那時被查出了身孕,借此躲過一劫。

知曉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,陳鸞只替母親覺得心寒與不值,她拼了命想要護著的男人涼薄如斯,轉瞬就什麽都忘了。

依舊將庶出一房寵得上了天,甚至還想著將人扶正。

若不是老太太一直記著念著,自己只怕也無法安然無恙活到現在。

可即使有老太太護著,前世也落得個那樣慘的下落,陰謀與算計從未在她身上停歇過。

錦繡郡主提起康姨娘,也是百般的不齒與厭煩,眉頭一皺再皺,知道她心裏此時定是不怎麽好受的,不由柔著聲音寬慰:“姑娘不要多想,往事已矣,過去的便過去了。”

是啊,過去的就只能這樣過去了。

知情的人越來越少,舊的貴族世家提起鎮國公府的原配嫡妻時,最多只會嘆上一句命薄如紙,或許連這個也沒有。

沒有人記得曾經有過這樣一位奇女子。

就連陳申,他每每聽老太太念起蘇媛這個名,眼中也只有不耐與厭倦之色。

這就是她母親的一生。

陳鸞愣怔許久,直到淚痕被藏青色的帕子一點一點擦幹,風一吹,她驚覺出些細微的刺痛之感,這才晃神,擡眸一看,男人長身玉立,雪白的衣角湖畔的風吹得揚起,手中正拿著那條藏青的帕子。

她竭力不想在他跟前丟人,卻一回比一回狼狽,索性這幅模樣男人見過許多次,她索性不再遮掩,朝他伸手,鼻音濃重:“我自個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