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偏房不大,一靜下來,便只能聽到外頭不知名的蟲鳴聲,窗口處放著早間才剪下來的月季花枝,盈盈花苞呈半開半合之態,欲拒還休,極盡風流。

三公主鳳眸微睜,眼尾一顆淚痣更添七分媚態,哪怕與南陽王妃說話時,也是一副百般散漫的模樣,一身風華,紅衣曳地,富威儀自成。

南陽王妃雖是長輩又歷盡風浪,但這會表情還是僵了一瞬,而後輕輕嘆了一口氣,柔聲道:“那丫鬟被嚇得失了神智,滿嘴胡言亂語,三公主何必往心裏去?”

這倒黴虧,恐怕得鎮國公府自個認下了。

誰敢為了一個庶女的死活,去質疑被帝後捧在手中放在心尖上的驕橫小公主?

上回這三公主喬裝出宮聽戲,被禮部侍郎家的嫡二小姐沖撞了,三公主是什麽個脾性?叫人扣了那嫡二小姐就要往侍郎府去,可那嫡二小姐也是個沒眼力見的,不僅沒老實下來反而幾次三番推搡三公主的貼身侍女,各種辱罵威脅不堪入目。

三公主徹底沒了聽戲的心思,站起身就給了那嫡二小姐兩巴掌,還沒等那二小姐反應過來,三公主就先捂著胸口暈了過去。

傳出去卻成了三公主身嬌體弱,還被那二小姐推得撞到了柱子上,這才氣得暈了過去。

帝後震怒,勒令侍郎回府好生管教子女,自那事後,再沒人看見過那倒黴嫡二小姐。

南陽王府雖家大業大,但也不想惹上這位身嬌體弱的金枝玉葉。

更何況這事,本就與王府無關。

三公主紀嬋這才漫不經心地點頭,玉白的纖指輕點眉心,慵懶之感顯露得淋漓盡致,她微微側首,望向陳鸞,皺起了眉:“那汙蔑本宮的丫鬟……”

陳鸞斂了斂眉,有些無奈地道:“公主放心,我已命人押回國公府,交給父親與祖母處置。”

“也好,總不能叫本宮白白接了這害人的臟水。”

陳鸞哭笑不得,低聲應下。

外頭還有那樣多的女眷,南陽王妃也不能放著不管,細聲囑咐沈佳佳幾句,也就帶著人走了。

旁人自然也不好多留,小小的偏房終於安靜下來。

紀嬋揮了揮衣袖輕紗,屏退左右,而後緩步輕挪,走到半支的窗前,從白玉瓶裏將那開得最好的花枝抽了出來,拿在手中,笑著問陳鸞與沈佳佳,語調散漫:“這王府小宴,怎的本宮都沒見到半個合眼緣的人?”

陳鸞眉目彎彎,走過去嗅了嗅那開了大半的月季,片刻後道:“是有些寡淡,瞧來瞧去,還是咱們三公主絕色,旁人皆入不得眼。”

沈佳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“這話不真。”

紀嬋鳳眸勾人,這會也緩緩漾出個笑來,手上的鐲子泛著潤澤的水光,她微微頷首,道:“若這話是佳佳所說,我還信幾分,可從鸞兒嘴裏說出,就不盡實誠。”

“有八皇弟在,鸞兒眼中哪還容得下旁人?”

陳鸞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散,對此避而不談,轉而換了個話頭。

“我那二妹妹……”

紀嬋似笑非笑,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,道:“來而不往非禮也,你那庶妹上回叫囂著要將我丟出將軍府去,這回被我撞見了,也不能真不顧忌鸞兒的臉面,只好丟在池子裏,好叫你那庶妹清醒清醒。”

“說來,本宮也是真良善。”

陳鸞嘴角揚了揚,抿出一個十分細微的弧度,露出兩側醉人的小梨渦,顯然心情愉悅。

紀嬋眼波流轉,收了那副散漫慵懶的模樣,正色道:“我這回來,也是想問問鸞兒與我皇兄間,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沈佳佳面色也嚴肅起來。

“說起來,我也是心頭存疑,怎麽不過一個月的功夫,鸞兒怎麽就與八皇子殿下鬧成了這樣?”

陳鸞心裏也是亂成了一團麻,她尋了軟凳坐下,還未開口,眉頭就已經先皺了起來。

“我們幾人從小玩到大,孩提時就跟在他身後,算來也有六七年了。”

“他既沒有回頭瞧一眼,又沒有一句承諾之言,我這個人沒什麽耐心,這樣遙遙無期的等待,我是真的受不住。”

無期限的等待最容易磨滅希望。

再說,她也不欠他什麽。

“我不小了,同齡的姑娘都多有所婚配,那日陳鳶和府上的姨娘一同來勸我,晚上我爹又找我說了這事,當時頭腦一昏,就答應了下來。”

也未必沒有逼自己放棄的意思,只是破釜沉舟之後,哪料到要去的是那樣吃人的地處?

陳鸞又想起前世在東宮受的荒唐氣,眼神一寸寸寒了下去。

紀嬋冷哼一聲,“本宮可沒聽說過有哪家姨娘敢插手嫡姑娘婚事的,手伸得夠長,也不怕人給剁了?”

“還有你那個二妹妹,心裏存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也只有她自己清楚,鸞兒,你太良善,總將人心想得太好,只是良善被人欺,你該多提防一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