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章(第2/3頁)

小馮氏看著嫡姐光鮮瘦削的身影,突然有些分不清今昔往昔。

好多年前,她便是這樣一直躲在馮家胡同門口看著嫡姐嫡母一塊出門赴宴。當時她有多羨慕嫡姐在人面威風八面的模樣,她回家後就有多痛恨自己的身份。

就是如此,她發現自己有了孩子之後,才沒有想過帶在身邊。彼時她大哥還未成親,就算想要把孩子接過去養著,孩子最好的待遇,也不過是馮家的一個庶子或者庶女。

她不願意,她有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父親,為什麽只能跟她一樣成為一只陰溝裏的老鼠。

日夜焦灼在心的不甘和嫉妒,讓她終於踏出了第一步。

往事湧上心頭,小馮氏的心上突然一陣窒息般發悶,她呆呆地坐了好久,直到夜色突然昏暗下來才清醒過來。

那個陪了她好幾日的小丫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了,伸手不見五指的庵堂裏突然來了一個熟悉的人影。

小馮氏看著眼前的人,突然自嘲道:“他連來見我最後一面都不肯嗎?”嫡姐的話,她想了好幾遍,終於琢磨過味道了。若是剛才她還覺得不信,此時這個人的出現已經掐滅了她心裏最後一絲希望。

下人壓低著腦袋,道:“駙馬爺說了,沒有必要再見面了。”

說著就從身上掏出一個瓷瓶,恭敬地放到小馮氏面前:“你這兩日做的事情,叫駙馬爺十分生氣。駙馬爺這也是沒辦法了……”

在小馮氏的瞪視下,下人說到最後幾欲無聲,想著自己的任務,又硬著頭皮道:“駙馬爺說了,若是你還懂些情理,便把這個瓶子服下,禎姑娘的存在不能泄露出去,要是您還為禎姑娘著想,駙馬爺答應以後會連著您的份一塊,好好照拂禎姑娘的。”

小馮氏喉嚨突然發出一聲嗚咽,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戰傳向四肢。

先前寧標陽幾次三番爽約,她知道他已經膩了她,心裏卻一直還存有一絲期待,她為了他,半輩子躲藏在府裏見不得人,可最後卻只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。

“他究竟有沒有心?”小馮氏喃喃自語道。

下人等了一刻鐘,見她一直沒有反應,索性自己動手,拔掉瓶塞把藥給小馮氏灌了下去,小馮氏在輪椅上坐了一整年,身子已是十分虛弱,不過掙紮了片刻,便感受到順著喉嚨汩汩落下的毒藥。

她想要掰開嘴巴催吐,下人卻一直緊緊捏住她的下巴,直到半盞茶後,他才退後兩步,肅容直立,頭微微下垂,道:“夫人還有何話想要帶給駙馬爺,小的願意幫您傳話。”

下人見她嘴邊不住開合,便湊了過去,之後就聽到小馮氏讓藥水弄得嘶啞不堪的喉嚨裏,發出如惡鬼般的詛咒:“你跟他說,他一定會有報應……我的楨姐兒,他一輩子都不準再打擾她。否則我就算當了鬼,也會一直纏著他!”

到了臨死最後一刻,小馮氏卻只想得起在豐華縣時最後見到的那個小姑娘,宋禎禎問她是不是她娘、她問她爹是誰,小馮氏想著那個聲線嬌弱的小姑娘,一陣急促的氣息後邊再無呼吸了。

下人等了好一會兒,見她再無動靜,這才嘆了一聲,又在屋裏搜了一遍,把一些涉及到主子信息的舊物全都收攏帶走。

七月半前下了一場大雨,傾盆而下的雨水就跟要沖走人間所有汙穢一般,接連下了好幾日。

小馮氏身死的消息還引來了幾個捕快上門問話,畢竟小馮氏最後見到的人裏,明面上只有馮氏一個,京府尹也有一些懷疑。

可之後這件事便突然沒音了,不知道是臨近會試之期,京府尹太忙,還是有人幫忙壓了下來,總之馮家兄妹的最後一個消息,就在這場雨裏這樣過去了。

中元節那一日,馮氏在京郊附近的清泉寺幫亡父亡母做了一個道場,回來之後突然就生了一場病。

二叔堂兄幾個都是男子,沒有管家的經驗,宋師竹便幫著把二房的家事也挑了起來,每日穿梭在自家和二叔家忙忙碌碌,上下打點,也忙出了一點趣味。

就是她總覺得馮氏有些提不起精神,某日甚至還對她說:“若是家裏有個姨娘在,我突然生病,也不會連個安排家務的人都沒有。”

宋師竹正在喝茶,突然就被嗆了一下。

馮氏搖頭道:“慢些喝,都是當娘的人了,自己也穩重一些。”

宋師竹心道,她這還不是被她嚇到了嗎。

馮氏也知道侄女在想什麽。可這一年來,她和宋文朔之間雖然看著有所回轉,十幾年來的陌生,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融化的。平日夫妻在屋裏坐著,都是相對無言,即使同在一張榻上躺著,也並無床笫之事。

只要宋文朔一靠近,馮氏便不由得想起他和小馮氏一塊在榻上的身影。宋文朔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,最初時為什麽馮遠道一說,他便覺得宋禎禎是他的骨肉,有些事情,不能細想,否則回憶起來便是一大片的不如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