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消愁

太平府知府與商勾結、魚肉百姓、欺男霸女,觸犯《燕律》八惡,受梟首之刑。

其親戚眷屬,五代以內,無論關系遠近,皆處流刑,北上流三千裏,至邊塞荒蕪處,永不得回京。

順著馮穎這個瓜藤,一把拉出了無數個沾著泥土的瓜。打開來看,裏面全是黑的、臭的,令人作嘔。

和馮穎沆瀣一氣犯下滔天罪行的,除了那惡名遠揚的大地主賀員外,竟還囊括了城裏數個以商業發家,轉而購置田產的商人。而京官從上至下被他收買的足足有一二十人,其中官拜二品的副丞相路海鳴也因庇護他作惡被奪官嚴懲。

對待這些人,景玨采取了一視同仁的做法,無論輕重,全部抄家、流放。唯獨賀員外,他所犯的罪刑簡直罄竹難書,判他流刑,恐怕民眾都會不服氣。所以他和馮穎一起受死刑。

景玨繼位以來,廢除了很多殘暴的刑法,寬以待民。

逢豐收佳節還會大赦輕罪之人。像這次這樣大規模的施以酷刑,前所未有。

滿朝上下再次看到了年輕帝王實行改革的決心和手段。

在此戰中大獲全勝的皇帝卻並不開心。

他舉杯對月,悵然長嘆,飲了一杯又一杯酒。

徐碧琛吃了口月餅,覺得這餡又甜又香,一點兒不膩,於是露出了幸福的表情。

景玨又喝了口酒。

酒水將他兩道唇瓣染得晶瑩,在月光下亮晶晶的。

他斜眼,偷偷瞥她。

吃得真香…

“中秋都過了,還吃月餅。”

徐碧琛怪異地看他一眼,以為他是沒酒喝了刻意找茬,便放下月餅,極其善解人意地給他斟了杯酒。

景玨郁結:“朕在借酒消愁,你怎麽不勸我?”

還那麽積極給他倒酒!一點都不心疼他!

“勸您做什麽?”她說,“把不開心憋在心裏更容易出事,您還能喝喝小酒解解愁,說明還沒有到無可挽救的地步,挺好啊。”

說得還真有道理…

景玨無法反駁,悶聲道:“朕這樣太軟弱了。”

明知改革會遇到阻力,可當他真的直面慘淡現實,發現這個國家由裏到外腐敗成這樣,還是忍不住失落。

捫心自問,他登大寶後,沒偷過一天懶,也極盡所能為百姓考慮。平生唯一做過的任性事就是選擇了愛情,不顧後宮。

可他如今也不過堪堪二十七歲,不到而立之年,卻已經負重前行許久。

他以為自己能讓大燕繁榮昌盛,能洗滌罪惡,改換新篇。但現實往往是露骨又殘酷的,直接給了他重重一巴掌,把他的太平夢打醒。

天子腳下!朝廷重臣!竟一個二個都被腐化成這樣?

景玨痛心疾首,不敢相信背後為馮穎撐腰的會是路海鳴。

他曾任太子少傅,親自教導過年少的太子。兩人有深厚的師生情誼。景玨對路老尊敬有加,多年來未落過半句重話,可就是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臣,背地裏參與了不知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!

難道世事如此,當真改不了?

見他垂頭喪氣,眼神黯淡,像條被雨淋濕的小狗,徐碧琛把他手拉過來,在他掌心重重地拍了幾下。

啪、啪、啪——

景玨被她的動作搞得懵了神。

“你…你在做什麽?”瞧,驚訝得話都說不利索了。

少女理直氣壯地說:“打皇上手板呀。”

“你可知,朕上一次被打手心是什麽時候?”她打皇帝!她竟然敢打皇帝!

徐碧琛虛著眼打了個呵欠。

“妾又不是您肚子裏的蛔蟲,哪兒能知道這種陳年往事?”

憋屈的皇帝大人只能很沒面子的自問自答:“那是朕八歲時的事了。”

換言之,朕已經快二十年沒被人打過,你居然敢打我!

徐碧琛嘴巴微張,長長地‘啊’了聲。

“你不乖,妾身不能打你嗎?”她說得無辜,仿佛完全不曉得眼前男人的身份有多尊貴一般。

“…朕哪裏不乖。”他委屈死了好嗎。

“你妄自菲薄,意識不到自己有多厲害。”眼睛睜得圓溜溜,腮幫子鼓起,聲音帶著火氣。

唔…

他很厲害嗎?

景玨臉悄悄咪咪紅了紅,道:“知道朕厲害了吧!以後不準打我。”哪有小娘子打自己相公的!

她順著他話往下說,不吝嗇贊美之詞。

“玨哥哥本來就厲害,床下厲害,床上也厲害…嗚嗚嗚。”景玨捂住她嘴巴,罵道,“少說葷話,汙言穢語。”

徐碧琛嘻嘻地笑,說:“那妾身生辰不是快了嗎。”

說到這裏,景玨把她抱起來,道:“小姑娘滿十五,當真不要壽宴?”他本來想為她好好操辦一番,沒想到徐碧琛直接給拒絕了。

她急忙搖頭,非常賢惠地說:“您剛剛才揪出了一批貪腐官員,妾身立刻大操大辦,影響太不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