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下藥
他溫和地笑起來。
“不知是哪個殊?”
徐碧琛背對景玨,目光桀驁。
“當然是…靜女其姝的姝。”她聲音又軟又柔,是絕對的乖順甜美。
“好名字。”他低笑一聲,直直望向景玨,道,“此處喧鬧,可否請景兄移步,到裏頭一聚?”
景玨不著痕跡地將徐碧琛擋在身後,作了個請的動作。
三人前後而行,回到青桔室。
徐碧琛不肯進去,說要在門口替他們把風。景玨擰不過她,給她搬了個椅子,讓她坐在走廊中。
她巧笑倩兮,推著景玨往裏去:“快,趕緊進去,謝大人還在等著您呢。”
把兩扇門合上,臉上掛著抹意味不明的冷笑。
他們相會談的是什麽,猜都不用猜。
後宮不得幹政,尤其是她出身敏感,進去反倒礙手礙腳,給人家留下話柄。
這點自覺她還是有的。
不過,現在得到的線索已經夠多了,就算不聽,她也能推測出目前的狀況。
謝雲臣鯉躍龍門,成了當朝最受皇帝青睞的權臣。派他出來巡視,只能說明所查之事非常重要。僅僅為了調查一個知府?不可能。
太平府離京最近,來查這裏,一定是想探尋新令的實施情況。
年輕帝王躊躇滿志,怎麽能忍受自己出台的政令得不到推行?
只是,單太平一處府就有如此多的問題,改革之路的艱辛可想而知。徐碧琛一點也不意外,多年的韜光養晦,早將商人們養肥,官商勾結之事已成常態,要是改革一帆風順那才不正常。
她雖站在徐家立場上,力保家族不受風波侵襲,但這並不代表她就覺得現狀很好。曾經去三叔的地裏陪表哥收過租,也見過農民的不易,所以,從那時開始她就隱約意識到,世道遲早會變的。
如果數以萬計的百姓活不下去,國家也無法維持運轉。因為土地矛盾而引發的農民起義,難道還不夠多嗎?多少個王朝因此覆滅,多少戰爭因此而起。
到那時,生靈塗炭,血流成河,在大是大非面前,個人得失算得了什麽。
可理解是一回事,事情落到自己頭上,憤怒又是另一回事。
不知為何,她總覺得謝雲臣有些針對徐家。為什麽呢……難道他被徐家的人欺負過?
“嘎吱——”
門從裏面被推開。
徐碧琛擡頭時,又是一張秾麗絢爛的笑臉兒。
不管如何,皇帝的枕邊人是她,輪不到謝雲臣撒野。
“是不是等得無聊了?”景玨心疼地將她扶起。
她晃晃腦袋,乖巧地說:“只要是等你,都不會無聊。”
曉得她惡趣味發作,存心膩味人,景玨還是忍不住‘砰砰砰’心跳。他不想讓謝雲臣看到她的樣子,伸手,擋住她閃爍微光的眼眸。動作永遠比思想更快,等他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,已經將她的小臉遮住了大半。
他轉頭,對謝雲臣說:“光有點亮,怕她眼睛疼。”
這話還是沒什麽說服力,謝雲臣卻輕飄飄掠過,只當沒看到他的舉動。
“時候不早了,您請回去吧。既已得了準信,雲臣定會盡快處理好此事。”他恭敬道。
景玨望了眼窗外,紅霞浮在天邊,確實該啟程折返了。
“雲臣。”他表情嚴肅,鄭重其事地說,“一切從嚴,絕不姑息。”
謝雲臣擡眸:“無論是誰?”
“無論是誰。”
他便暢快一笑,朗聲道:“謹遵聖意。”
君子端方,溫良如玉。他說話時,如珮環相擊,擲地有聲。
*
深夜,一輛馬車疾馳而來。
守門的執戟郎欲擋,為首的馬夫亮出一道令牌,幾人臉色大變,紛紛匍匐。
馬車馳進宮門,行了沒多遠,停下。
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裏伸出,撩起簾子,弓腰鉆出車廂。那人輕輕落地,在月色下,更顯風姿雋爽。
他背上牢牢掛著個小小的身影。夜風一吹,她便不安地扭動起來。
景玨一手護住她,步履穩健,不願驚擾她的好眠。
到了披花宮,他作了個‘噓’的動作,不讓宮女亂動。親自替她解開衣衫,送進被窩。
少女睡得很熟,臉頰紅撲撲,手裏還死死地拽著那柄讓她出夠風頭的折扇。
他嘗試拖動扇柄,紋絲不動。
“還挺有力氣…”他喃喃道。
硬拽拽不出,那就換種辦法。景玨把手伸到她腰間,輕輕一撓——
她朦朧間嗚嗚幾聲,手不覺放松,下意識去捂腰。
抽出扇子丟到桌上,景玨松了口氣。
總算把這小祖宗給收拾幹凈了,讓她好好睡一覺吧。
簡單擦了擦身子,景玨也準備上榻,他剛換上裏衣,就聽周福海在外頭低低叫喚。
大半夜的,周福海不敢驚擾他,除非有什麽大事發生。
景玨怕傳他進來說話驚醒徐碧琛,便披了件外衫,走到門口,拉開門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