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

扶潼元神歸位已是七日後, 老祖在屋中日夜不寐地守了七日。

待她恢復意識, 老祖竟緊張地喉間滾了數下,才問:“如何?”

扶潼攤開掌心,呈現一顆橢圓的紫色晶珠, 邊緣殷紅如血, 像被血液染透般的色澤。

老祖眸瞳驟縮, 怔怔看著這顆晶珠, 一顆剔透玲瓏心, 女娃的心......

他盯著神珠出神良久。

這雖是擎神珠, 卻與女娃心臟融合過, 那上面的血色便是女娃心臟之血, 也是她遺留在世間的唯一......

老祖甚至不敢伸手去觸碰這神珠,感覺它似乎仍在跳動, 灼熱而鮮活。

扶潼見他垂看神珠呆愣半晌, 該是憶起了故人往昔。

“族王?”她輕聲提醒。

老祖卻才回了神, 斂下心緒,問道:“楠艾可是完全解除了幻術?記起前世?”

扶潼道:“幻術已經解除,但她是否記起了前世之事,需待她醒來過問才知曉。”

老祖點點頭,坐在床沿靜默看著仍沉睡的楠艾。待她醒來,她會擁有誰的記憶?精衛的嗎?

他伸手順了順她耳邊發絲,目光一瞬柔和。

哪曾想他們二十萬年前就相識。當初他未在意過精衛,只當她是女娃的玩伴,而且她經常獨自站在樹梢, 安靜看著女娃,又不曾開口說話,更從未與他親近,他也沒觸碰過她。

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陌生的過往,如今已是夫妻,著然不可思議。

趁老祖專注於楠艾,扶潼將神珠悄然攥在手心,說道:“神珠既然是師父舍命守護之物,我也有義務和責任繼續守護神珠。待我回陽虛山,便將神珠徹底封印起來。”

老祖擡眼將她默睇少刻,目光似幾分探究,細觀之下,甚至有些銳利。

扶潼不免心虛,袖下握緊了神珠,面上端得波瀾不驚。她並未懇請,而是直言要守護神珠,便是擔心老祖拒絕。

老祖眸色一斂,問道:“既是與女娃心臟融合之物,可否先讓我將這神珠上的心血取出?”

扶潼不過猶豫一瞬,應道:“當是可以。”

族王對女娃的感情有目共睹,想取出心血當作逝者的遺物而留念也是情理之中,並無不妥。只是沒想會這般順利便默許將神珠交給她,原本以為需費些口舌。

扶潼將神珠遞了過去。

老祖看了眼紫色晶珠,伸手接過,神珠靜握手心,一時間心緒萬千,手掌更是激動得發麻發顫。

握著它,宛若感覺到女娃跳動過的心臟,灼得他掌心隱隱疼痛。

仿佛故人笑靨猶在,回首不過萬載浮夢。

他攤開手掌,另一只手疊在上方,再緩緩朝上拉離。只見擎神珠內的殘血逐漸從珠中散出,形成一縷血霧,於他掌心凝聚為一滴鮮紅的血。

老祖手掌一翻,施法間,血滴周圍慢慢匯集透明冰體,直至將整滴血罩入冰體中。他指尖輕拈封存好的心血,手指一晃,將其收起。

剝離了心血的擎神珠展現其原本通體的紫色光澤,晶瑩通透。

老祖將神珠遞回給扶潼:“不知你能否暫留兩日?待楠艾醒來,若她無恙,你再回陽虛山?幻夢術雖解,可她未醒,卻也不知是否徹底解除,亦或殘留其他後遺症。”

他提議合理,扶潼並未疑慮,便應了下來。不過遲兩日,帝紀也並未催促她必須何時交出神珠。

*

扶潼離開屋子不久,帝軒帶著帝玥來詢問楠艾情況。

老祖卻面色沉然地叮囑道:“這兩日你留心一下扶潼,一旦發現她擅自離開,便來告知我。”

帝軒訝異:“怎的?她做了何事讓你如此提防?”

老祖說得隱晦不明:“不是做了何事,而是她將要做何事。”

“啊?”帝軒懵然。

老祖道:“此事我心中有計量,若我揣測無誤,扶潼她許是被脅迫了。事實究竟如何,屆時終見分曉。你只管按我說的做先。”

帝軒見其口吻嚴肅,雖一頭霧水,卻也應下,拂墨凡事心有定數,斷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提防扶潼。

帝軒剛抱著帝玥轉身要出屋,老祖忽然叫住:“帝軒!”

帝軒腳步一頓,轉過身,見老祖面色倏然凝重,他一時怔愣。問道:“怎麽了?還有要交代的事?”

老祖看了他一眼,意味深長道:“除了女娃,於我心中,你是摯友亦是親人。”

帝軒這會兒是徹底愣住,心中隱隱不安。拂墨從不對他說這般情感話語,便好奇究竟發生了何事。

卻想,即便他此刻問,拂墨也應當不會說,不然早便講明出來。

帝軒扯了抹笑:“你我之間說這話就顯得十足生分了。”他清清喉嚨,倒顯得幾分不好意思地補了句:“於我心間又何嘗不是?”

老祖眼中一顫,繃著下頜:“若有朝一日,我做了令你痛苦傷心的事,你可恨我怨我,但我永不會與你為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