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

“怎會沒必要說?為何就沒必要對我說!”

楠艾忽然激動,攥著他衣袖的手都微微發顫:“所有人都知道,唯獨我不知。此事我想了許久,卻怎般也不明白!明明......”

她咽了咽發澀的嗓子,壓下眼眶欲出的淚:“我不過一株艾草,有幸生出靈智成了精,身邊只有楠樹爺爺。你帶我離開厲山許是因為見我可憐,但這些年你明明待我很好,好到我生出幾分你著然視我為家人的錯覺。可這麽大件事,我卻最後一個才知道!”

楠艾一股腦兒地急言急語,也顧不得話語意思表達得是否清楚。因情緒不穩而抽了兩聲,哽咽住,淚難忍,終於止不住地滴滴湧落。

她擡手胡亂擦了把臉,仰著頭繼續對他哭訴:“我本不想問你的,當時我琢磨幾番,便安慰自己,你不說定有你的考量。可這事就像帶著爪,我越逼著自己不在意,越撓得我渾身難受。我忍不住,實在想得個答案,為何就獨獨沒必要同我說啊!”

老祖怔然看著珠串般的淚在她臉龐滑過一道道水痕,心頭霎時揪緊,疼了。

他認為此事沒必要刻意同她說,只因本就是為她而做。他一向不擅為自己的舉動做多余解釋。何況於他而言,這並不是什麽大事,純粹因為她雙眼未復原。若對比,她的眼睛重要過升歸墟這事本身。

卻沒想一個隨意的舉動竟讓她生了誤解,甚至會這般難過。

老祖伸手觸在她臉頰,接下一滴淚,那淚似火,灼得他指腹有些燙.....索性擡袖幫她擦掉臉上的淚。可她眼淚卻不停歇,如何也擦不盡。

他心急,聲音略沉:“你怎的止不住?停下來先。”

聽得他嚴肅的語氣,楠艾委屈極了,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
她抓起他衣袖抹眼淚,耍起賴:“我偏不停下來!就哭給你看!你若離開,我就跑去大堂哭一個晚上,吵得你整夜不得安眠!”

老祖無奈,坐在床邊,由著她將眼淚糊在自己衣袖上,只是無措:該怎麽讓她收了淚?

想了想,他終解釋:“因你視力在海底不明,經常磕碰,我便將歸墟升起。不同你說,是因這事我覺得無需刻意提起。”

楠艾聽言,陡然頓住,眼淚關閘般瞬間止住。擡頭睜著紅彤彤的眼,不敢信:“因為我?真的?!不是哄話?”

老祖幫她細細擦拭頰邊的淚:“你既要個答案,我便說了,你卻不信?”

楠艾錯愕,須臾又驚又喜。胸口湧出陣陣澎湃的暖意,是受寵若驚的狂喜,更是難以言狀的感動。

她用力點頭:“我信我信!”

見她兩眼氤氳水霧,大有淚水再度襲來之勢,老祖嘆道:“你今日喝足了水不成?”

楠艾眨了眨淚花,兩手握住他大手,俏言甜語:“這眼淚與方才不可等同,是感動歡喜的。老祖對我可好,好到我不知如何回報。不如....”

她沉吟默思,忽靈光一閃,笑吟吟: “我當老祖的小侍女,往後好好伺候老祖。”

她小手柔軟細膩,裹著他手掌溫溫發熱。老祖不動聲色地反包住她的手,斥了句:“哪裏來的這荒唐想法?”

“書上寫著的啊!人界報恩,大多入人家服侍。”楠艾說得鑿鑿有據。

老祖不經意反問:“書中還有說以身報恩的,難不成你也要學一學?”

“以身報恩?有這種嗎?”楠艾興致一來,直接應道:“老祖想要我如何以身報恩,我便如何吧。”

“......”

楠艾好奇,追問他以身報恩應該如何報。

老祖實在無能解釋,暗自怪自己口中未思,說出的話圓不回。遂以有事為由,叮囑她早點歇息,趕忙出了屋。

他哪能料知,楠艾竟認真考慮起“以身報恩”。

***

次日清晨,琢磨了一宿的楠艾,也思不出究竟如何去報?就跑去問洛霜。

桀雲恰好無事,正巧也在洛霜那。她便將這話一同問了兩人。

兩人聽完,俱是詫異:“以身報恩?”

她誠實點頭:“我誠想報答老祖的恩情,本想學人界一般做他侍女,侍奉他,但他似乎不喜歡。倒是提到了這麽個話,卻又不願同我說個詳盡具體,我是不懂應該如何做,遂來問你們,可是知曉?”

洛霜擡袖掩著羞笑,口中不語。

桀雲雙手環臂,笑得咧開了嘴,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打量,又搖搖頭:“你如今這女孩的身形,恐是暫不能以身報恩了。”

楠艾不解:“為何不能?”

洛霜嬌嗔地敲一下桀雲肩頭:“你莫要亂說話,老祖許是沒那個意思呢,可別生了誤會。”

桀雲聳聳肩,不以為然:“老祖有無那個意思,我們暫且不妄加猜測。但老祖提到了那話,楠艾記在心裏,有了這意思。對吧?”說著他朝楠艾眨眨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