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

歸墟殿,老祖房內大堂。

桀雲將四日前的情況一五一十俱陳完畢,負疚跪在地上,垂著雙肩。未等老祖回應,他莫敢吭聲,也不敢擡頭。

跪了良久,手心因緊張忐忑而冒滿冷汗,脖子都快僵成了硬石。

回憶四日前混亂不堪的情景,洛澄同大鯨在他們交戰時,趁戰局拉開,就尋找機會潛蹤至深海,逃去東極小海搬救兵。

當桀雲從幻術中恍回神時,牛鯊正張開大口朝他們撲來。他奮力抵抗,還要護著重傷昏迷的洛霜,根本無暇分心查看楠艾那方的情形。待將鮫族和牛鯊殺光,卻才恍然周圍少了許多人,楠艾連同蔚凝早已消失不見。

他抱住洛霜,幻出蛟龍真身四下探尋,可海水太深太闊,海中只要掀起幾個浪湧就能將氣息如數淹沒,氣息混雜至四面八方只需片刻時間。

漫無目的尋了良久,一無所獲,而洛霜又急需回歸墟治療。桀雲斟酌再三,只得作出抉擇——先將洛霜送回歸墟,再領兵去東海繼續尋找楠艾下落。

回到歸墟後,他趕忙安頓好洛霜接受治療,再同大將軍洛焱稟明東海發生的事況。

洛焱雖憂心女兒傷勢,但楠艾失蹤茲事體大,由不得他多想,即刻同桀雲一道領兵,帶著兩百余海精士兵,領著嗅覺靈敏的海馬和虎鯨,前往東海尋人。

可東海海域寬廣,茫茫大海尋個人等同撈針,談何容易。

洛焱思量下,便去了東海龍宮,伏望龍王協助。龍王一聽西海的鮫族竟無法無天跑來東海鬧事,氣得吹胡子瞪眼,又聽聞失蹤者乃老祖珍視之人,他更不怠慢,忙派龍宮太子帶領蝦兵蟹將,幫忙尋人。

眾人在東海尋了三天三夜,晝夜不歇,卻一無所獲。

本繼續在東海尋人的桀雲聽得海精通報老祖回了歸墟,他心下陡沉,急急忙忙趕回來。

桀雲自知沒護好楠艾,他的確有私心,才會在戰鬥時下意識側重護在洛霜身旁。如今沒尋到楠艾的蹤跡,此事難辭其咎!

桀雲正懊惱自責,不知如何請罪......鎮守大將洛焱匆匆趕來。

他見桀雲長跪不起,老祖背對門口負手而立,不發一語,便知此時當謹言慎行。

洛焱幾步上前,正要拱手跪下。

“若是來求情,就免了。”老祖出聲,仍未回身。

洛焱曲著膝蓋,跪也不是,不跪又良心不安,姿勢窘迫。

老祖語調異常清冷,即便看不到面容,他們也能感受那巍然挺立的身影下,勃發的怒意暗藏在如霧繞散的黑袍中。

顯然老祖在極力隱忍,才不願面朝他們。只怕胸間充斥的怒火未能克制,盛頂之下,一個拂袖就將桀雲打飛出去,半年走不了路都是好的。

洛焱瞥了眼面容憔悴的桀雲,心下一嘆,仍道:“屬下並不是來求情,桀雲未能護好楠艾,其過失不可推卸。但他們前去厲山一事,也是得了我的允許,此事我也有一定責任。只是無人能料到西海鮫族如此猖狂囂張,竟敢尾隨至東海,公然行兇。而我們同東海龍王在整個海域尋了三天三夜,一無所獲,恐她......”

“恐她如何?!”老祖倏然打斷他的話,轉過身來,沉峻的面色如裂天巨雷下的暗雲。

黑霧刹那在他周身彌漫,宛若他極力遏制的情緒,幾乎將他面容淹沒。

“恐她兇多吉少?恐她早已死於鮫族之手?!”透出黑霧的聲音越發冷冽,仿佛裹著寸寸冰刃朝他們刮去。

兩人頓覺骨軟筋麻,壓迫感從頭頂罩來,遍達全身,心魄不由自主地發涼。洛焱更是雙腿打晃似柳條,撐不住,直直跪下來。

老祖實實在在動了怒,施了神威。

他們從未見過老祖這般盛怒姿態,霧中隱約顯現的黑眸寒得似能將視線所及之物瞬凝成冰。

洛焱只得硬著頭皮,顫顫巍巍,拱手解釋:“屬下不敢如此揣測,也未曾如此揣測過!只是聽桀雲說西海鮫族公主找的是楠艾,恐她已被帶去了西海,屬下打算領萬千海精,前去西海要人!”

老祖默頓稍刻,撤下神威,卻道:“她不在西海。”

兩人聽言,面面相覷,老祖這口吻顯然是斷定,而不是假設。

“為何不在西海?”桀雲問道。

老祖沉聲:“在東海解決事情,可稱作個人沖突,如若帶人回去,便是兩族事端。作為鮫族的公主,豈會不知孰利孰弊,怎會在西海留個把柄,給你們帶兵前去要人的機會。”

方才聽完桀雲所言,他本也猜測楠艾被抓去了西海,欲去西海救楠艾。可冷靜思忖下,天帝曾派龍王警告過鮫族,他們如今小心謹慎,斷不會給海精一族出兵攻打的機會。即便有怨,也只會私自解決,不會上升到兩族爭端。

尤其......楠艾只是個閑散的妖,天庭的天條法規並不適用和維護天界的閑散精妖。即便鮫族公主將她殺死在東海,將此事混淆為個人恩怨,天庭也無從懲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