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章 昏君

喪禮、嘉禮、小祥日、大祥祭,一連二十七日在何胤的操持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。大祥祭之後終於脫去了喪服,換上了常服。皇上封何婧英為後,王寶明為皇太後。

昭陽殿中,何婧英一襲金紅色衣衫曳地,歲蓮端著葡萄站在一旁。內務府的黃忠跪在地上,這一張臉又白又胖,一看就是撈了不少油水的。

新帝登基,範貴妃就移居了壽康宮,與王寶明在一處。若不是殿外的紅漆大門和牌匾,恐怕何婧英都認不出這是昭陽殿了。

殿內積金累玉,和璧隋珠處處可見,就連何婧英的身上也是翠羽明珰。相比起來,之前範貴妃住著的那個昭陽殿,堪稱陋室。

何婧英看著內務府呈上來的賬本,臉色越來越凝重:“為何這幾日工匠的支出這麽多?還有木料?宮裏有宮殿在修繕?”

黃忠滿臉堆笑:“回娘娘,不是在修繕,是昭純殿換了塊藻井。”

徐貴妃自然就是徐佩蓉。

何婧英皺眉道:“為何要換?”

黃忠臉上閃過一絲猶豫,被何婧英敏銳地捕捉到了。何婧英鳳目一凜,冷聲道:“說!”

黃忠心虛地看著何婧英:“娘娘,皇上不讓說。”

“不讓說?”何婧英回頭看著歲蓮,果然歲蓮也如黃忠一樣微微低了頭。

何婧英冷笑道:“好啊,看來本宮是治不了你們是吧?”說罷何婧英把賬本摔在桌上就要走出昭陽殿去。

歲蓮知道何婧英出了昭陽殿定然是要找蕭昭業去,趕緊將何婧英攔了下來:“皇後娘娘,您別去。”

何婧英冷冷地看著歲蓮。歲蓮只好說道:“娘娘,您也別為難黃公公了。皇上也是怕您生氣,才叮囑了不讓告訴您的。”

何婧英不耐煩道:“究竟什麽事?”

歲蓮低下頭小聲道:“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,就是皇上拆了蘭若寺,將蘭若寺的玉九子鈴、藻井、仙人、騎獸、琉璃碧瓦等,搬去了崇安陵為文皇帝新修一座寶塔。徐貴妃喜歡蘭若寺的一塊藻井,就像皇上討了來安在自己的昭純殿裏。”

歲蓮越說聲音越小,但何婧英卻是越來越惱怒:“胡鬧!”

前方在打仗,京城卻在大興土木!

黃忠與歲蓮砰地一聲跪在地上。黃忠顫顫巍巍地說道:“娘娘,皇上也是一片孝心,知您節儉才……”

“知本宮節儉?”何婧英回頭看了看自己堆金積玉的昭陽殿,覺得越發地好笑。

眼見何婧英又要走出昭陽殿去,歲蓮急了,膝行了幾步扯住何婧英的衣擺:“娘娘,求娘娘息怒。求娘娘放小的一條生路吧。若是讓皇上知道是奴婢告訴您這件事的,奴婢……奴婢……”說著歲蓮又朝何婧英磕了幾個頭:“皇後娘娘,奴婢還想繼續侍奉您啊。”

何婧英痛心疾首地看著歲蓮:“可本宮是一國之母啊。”

歲蓮低著頭,嚅囁著說道:“娘娘,就算您現在過去,也沒有什麽用啊。”

歲蓮的聲音極低,但炸在何婧英耳邊卻如驚雷。

是,她一個皇後卻是一個最沒有用的皇後。

她有孕在身,蕭昭業並不能折騰她。所以他換了個方式來折磨她。

蕭昭業讓她變成一只母儀天下的布偶。

當初蕭昭業執意要翻修昭陽殿,她見昭陽殿太過奢華日日勸諫,但蕭昭業卻不願聽她的,甚至幹脆不見她。

昭陽殿修好,她執意不肯入住。蕭昭業便持了一把火走到昭陽殿裏,說既然何婧英不肯接受他的心意,他便寧願一把火將它燒個幹凈。

何婧英無奈只能進了昭陽殿。

再後來綾羅綢緞、金珠玉飾,流水樣的送入昭陽殿裏。若不是何婧英稱自己願為先皇齋戒祈福,恐怕珍饈美饌也是日日不斷。

然而這些東西從沒讓何婧英開心過哪怕一瞬。反而讓她覺得窒息,讓她覺得自己背了還不清的債,欠蕭昭業的、欠大齊的、欠百姓的。

何婧英只覺得胸口被堵住了一樣,無力地對黃忠揮揮手:“你下去吧。”

夕陽斜輝透過窗戶落在繡滿牡丹花的地毯上。這富麗堂皇雕梁畫棟的殿堂,似被血染的金絲籠。那鮮紅色的牡丹花地毯似是沾了血的雀羽,那鎏金爐鼎金得刺眼,那鳳雛玉璜白得渾濁。哪怕整室浮翠流丹,也讓人心生晦暗。

哪怕再多呼吸一口昭陽殿的檀香之氣,何婧英都會覺得自己會被這檀香的香氣憋死。

何婧英順手拿起折月劍走出昭陽殿,歲蓮大驚趕緊跟了過來。何婧英冷然道:“本宮不會去找皇上。你莫非以為本宮要弑君不成?你別跟著本宮!”

歲蓮的腳步生生頓住,她憂心地看著何婧英,欲言又止,終是什麽都沒說。

歲蓮想不明白,為什麽這銷金帳暖的日子,何婧英為何還是會不滿意。

繡滿了璨金色紋路的織錦霓裳衣擺長長地曳在身後,所到之處之處見到何婧英的宮人統統跪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