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

花眠的翠華碧幡冠蓋馬車駛出了長安沒多久, 過京畿道, 不出十日抵達岐州。其間小寶霍世勛因為不耐旅途顛簸,生了小病,吃什麽都吐。

他的娘親將他抱在懷裏哄, 他也不肯聽話, 花眠苦於自己奶水不足, 於路上又雇了一個奶娘, 耽誤了日久, 才重新取道上路。

原本奉皇命接將軍夫人入西陲的陸規河, 已規好了線路,走捷徑一月可抵,但因為這個小祖宗的一不如意, 前面種種全部推翻, 花眠不得不央陸規河重新設定路線,走最平坦的路繞道至陽關。

霍珩身為安西督軍,不戰之時,可統禦隴右兵卒上下共十萬軍馬,陛下信任,欽賜府邸,將原因傅氏之罪而連坐的隴右節度使廢黜, 清空家宅,從此那宅邸便算是改旗易幟,換了霍姓旗幟。花眠此去,正是要趕赴陽關, 從此做個清閑貴婦,在後宅養兒子逗樂而已。不過這是花眠自己願意的,她對霍將軍的體貼,讓誰人見了不歆羨眼紅?

哭鬧不停的小世勛,於母親再度踏上尋覓父親的坦途之後,變得乖乖巧巧的了。

又一連半月之後,至蘭州。陸規河道蘭州物博,可賞玩一二,此時前線戰事吃緊,西厥的青牛部落正在做最後一擊,霍將軍抽不開身,這一戰不知要打上多久,若是不幸讓夫人碰上,便算是糟糕了。

花眠從善如流,讓一旁的墨梅將嬰孩繈褓抱於懷中,乘著晚風燈火與陸規河於街頭散步,七八個甲兵為保萬一將花眠前後圍著,她要賞景也不痛快,何況也沒那興致,漫步著漫步著,突然扭頭,於燈火熠熠之中笑道:“上次擄走婆母的蒙初公主,似乎便是青牛部落首領紮罕王的女兒?”

陸規河的眼睛正左右亂瞟,想想哪處的宮燈心上人會喜歡些,冷不防被夫人如此一問,立馬拉回了思緒,長長地抽了口氣,“夫人記性真好!”

“這個一般,不過是因為與婆母有關,碰巧記了記。我記得不錯是麽?”

夫人笑靨如花,陸規河汗如雨下,唇瓣抖了抖,又瞥眼夫人,一席話欲言又止,終是不敢說出來。

“我早知道這個蒙初公主,心氣高傲,不是什麽好拿捏的,她曾提出要做霍珩的小妾,看來是真的喜歡他才會如此。”

花眠伸手從一旁墨梅的懷中抱回了兒子,掌心溫柔輕拍著他的繈褓,對額頭上巨汗如雨的陸規河說道:“聽說蒙初公主亦很善戰,巾幗不讓須眉,也不知道在戰場上,她是否打得贏夫君。”

陸規河忙道:“夫人不必擔心,霍將軍橫掃西厥腹地,至今未遇敵手,沒有吃過敗仗。”

花眠搖頭:“我知道,但我怕他憐香惜玉。”

“夫人千萬莫做此想,霍將軍對除夫人以外的女子絕對沒有一點兒逾矩之情。”陸規河不愧是霍珩的生死之交,為他證明清白,連連否認。

但花眠卻是一陣不悅的沉默,這讓陸規河感到忐忑焦躁,卻也不敢再催促和再過多解釋,恐露出什麽破綻讓夫人曲解為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花眠想救回婆母讓霍珩必定也付出了什麽代價。這個代價當初霍珩含糊其辭揭過去了,花眠也不曾多問,實則雖說不上多如鯁在喉,但她心裏總記著這個事。蒙初公主精明強幹,不拘小節,但主意卻多,而且她的父王紮罕王一向愛女,對她也是言聽計從,如此驕縱任性又聰慧過人的公主,她當時手裏有那樣一個有利的籌碼,她會用來與霍珩談什麽?

這個花眠雖無從得知,但換位想一想,若她是蒙初,提的一定是關於兩國戰事的條件,不過必須要不那麽過分,把握在霍珩能自己拿主意的範圍以內。

結合如今的局勢,便不難推算出了,“霍珩對紮罕王擒而不殺,對這個蒙初公主也是百般地縱容,才是我擔憂會讓他吃虧的地方。”

夫人原來深謀遠慮,倒是陸規河自己多心了,他暗暗放下心來,忙又說道:“將軍有分寸。待夫人和小公子休息好,咱們再上路,從蘭州到陽關已經不算太遠了。”

說是不遠,那也是男人行軍疾速的條件下,才能說十日可到,但以如今花眠和霍世勛的腳程,推算下來,怎麽也需一兩個月。

兩軍對壘,速戰速決,只用了不到三日的功夫,西厥兵敗如城墻摧,聲勢湮沒無聞了,霍珩圍剿西厥軍,收繳武器上萬,戰馬上千。

青牛部落的蒙初公主,以一人之身代表西厥南部所有部落,願意向大魏投誠,並遞上了降書。

這涉及兩國邦交,霍珩不敢擅自處置,派八百裏加急將降書呈遞給君王。劉赭看罷,此書言辭懇切,透出迫切的求和之意,好戰的西厥表示不敢再起兵戈,大魏也不會咄咄逼人,強占別人的領地,奴化別人的子民,是以皇帝連夜批閱文書,擬寫聖旨,同傳加急送到霍珩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