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

綠環去後, 花眠與觀主對峙半晌, 從他的嘴裏確認是無法再撬出任何有用的消息了,花眠逐漸放棄了對他的盤問。

陸妙真常會在每月初一十五休沐,不在觀中, 按照道理來說, 她今日不應該在。

但事有萬一, 如果陸妙真當真是對婆母圖謀不軌, 那麽她今日很可能便來過!

花眠問出來, 觀中有個記事簿, 是專門記錄觀中道士仰臥打坐的,凡來觀中,必須登名, 花眠問出來, 命令觀主將記事簿取來。

果然,今日一大早,卯時正刻,陸妙真是來過的!

花眠“啪”地一聲合上了記事簿,面容隱含怒意,“你到底知不知道,陸妙真不宿在觀中, 那麽她平日裏都歇在哪兒!”

她朝觀主瞪了過來,嗔目而視,觀主愕然擺手,忙道不知。

半晌之後, 霍珩從觀外疾步沖了進來,花眠見了他,眼眶瞬間一紅,“夫君,我問不出這老東西話來,不知道為什麽,他什麽也不肯說,像是在包庇陸妙真!”

老觀主悚然一驚,沒等張開口,一柄冷劍已抵住了咽喉,霍珩的劍是長安城最快的,觀主不可能不有所耳聞,何況現在性命垂危,教人拿在手裏,他面如土色,戰戰兢兢地吞口吐沫,喉嚨上的皮肉都要抵住劍刃,忍了不吞口水,慢慢地說道:“霍將軍,你息怒,我……陸妙真是在長安城中歇腳,她住哪兒,我們實是不清楚!霍將軍,你就算是殺了我,我也說不出……”

劍鋒拉過他的皮肉,割出淺淺的一道血痕。

觀主大駭,“霍將軍霍將軍!不然,我把這觀中的三十幾個道士全喊來,喊來給霍將軍你細細盤問,你看如何?”

“來不及了!”霍珩惱火得目眥欲裂,他咬牙撤劍,抓著花眠的手腕朝外走。“母親到底怎麽走丟的!”

他聲音極大,花眠胸口一震,就是怕他怪罪自己,這時忍不住發起了怵,唇肉幾乎被咬破出血。

她不吭聲,也不顧腿上的疼痛了,跟在霍珩身後,任由他拽著自己走下台階。

沒有聽到回音,霍珩微愣,很快他想起來,轉過面,抱住了花眠的香肩,“眠眠。”她眼眶泛著紅,桃花眸子宛如春水般楚楚,委屈地望著自己,霍珩吐了口氣,內疚不安地捏住了雙拳,“我是急了。是我不好,我絕沒有要責怪你。我這幾日,在長安追蹤到了西厥細作的消息,好不容易引出了這幫蟄伏已久的老狐狸,前不久跟著他們夜行百裏,追了很久,但最後還是追丟了,他們勢力範圍分布得極廣,四處都有接應的人,狡兔三窟,難以獲覓。我……怪我不好,沒有跟你說,讓你這段時日就待在水榭哪裏也不要去。”

他這幾日幾乎沒有回來過,即便回來了,人也很是疲憊,眼底鋪著青影,眼中密布紅絲。花眠怎會怪罪他,她咬著唇,想了想,說道:“我一直懷疑陸妙真是個男人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她身上一切的體征,看著都像是女人,但我見過的女人不下百種,絕沒有她這樣的。有些習慣改不了,譬如她行步的外八字,不自覺揉捏拇指的習慣——這是戴過扳指的人才有的積習,魏人女子大多不會佩戴扳指。但我當時沒太多想,以為這個陸妙真主動找上門來,說服婆母和離,許是對婆母的美貌心生覬覦……我只勸了婆母不要再去親近陸妙真,卻沒有想到,在人這麽多的上清觀,竟然也……”

花眠所言句句有理,霍珩的耳中響起了一道雷鳴之聲,幾乎要破他的耳膜。

“眠眠。我知道了。”

他的呼吸急促起來,眼中又充溢了血紅之色。

正要拽著花眠下階,立馬又想起她左腿舊傷不便,他微蹲下身,將花眠橫著抱起,沖下了上清觀逾百的石階,將她放到自己的衛隊之中。

“保護夫人。她再有分毫閃失,殺了你們也不足抵。”

“諾!”

將士們擲地有聲,將花眠團團護住。

霍珩回眸望了她一眼,咬牙,掉頭離去。

他牽了自己的烏騅,翻身上馬,揚鞭疾馳而去。

班昌燁朝著花眠走了過來,“將軍夫人。”

沒想到他竟也在,花眠眼眸微亮,將橫在自己胸腹之前的兩支長矛揮開道:“西厥的細作,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剛才將軍一兩句話未曾交代清楚。”

“是這樣的,咱們以往只道西厥兵兇蠻強狠,但只是頭腦簡單的蠻子兵,從來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也有膽魄,將一只手深入大魏,培養了這麽一批細作,若說是無裏應外合之人,實在難以令人信服。”

花眠頷首認同。

“但這樣的話不適宜傳出去,否則長安遍布細作的事情一旦傳揚開了,必定會引起恐慌和霍亂。夫人說是麽。”班昌燁挑著一雙狹而長的含著綿綿多情的眸子問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