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

霍珩被公務纏身, 暫時不得空, 夜晚歇在了官衙,不知不覺她竟已是數日都沒有再見過自己的夫君。起初花眠還不太在意,但這會兒心中總感到有些不寧。

一日黃昏, 霍珩終於是回來了, 他仿佛很疲憊, 回來之後, 取水將身上淋了一遍, 便倒回了花眠睡在裏邊的床榻之中, 沒有一句,便閉上了眼睛,要沉沉睡去。花眠睡不著, 側過了身, 鉆入他的懷中,“霍珩,你不要我麽?”

他睜開了眼,眼中有些紅絲。

花眠輕輕凝睇著他,“我想了。”

霍珩“嗯”一聲,抱住她含混地咬住了她的嘴唇,被褥一卷, 便將她卷入了雲雨之中。

本來是為了緩解他的疲乏,結果好像也沒多久,他卻更疲乏了,事後很快地便睡了過去, 人事不知。

但等到大早上花眠起來時,他人又消失了。

好在昨夜裏他是在自己的這張床上歇的,花眠籲了口氣。她起身洗漱,從劉灩君的意願,隨著她登車前往上清觀。

車馬轔轔,花眠微微掀開車簾,將身後如煙的澄湖拋諸眼後,隨即坐了回來,“婆母,今日會見到那個陸道長麽?”

劉灩君立馬想到兒媳婦聯合了自己身邊的得力心腹,一道兒對自己勸說,不許她再邀請陸妙真到水榭上來,劉灩君這輩子聽過誰的勸?何況忠言逆耳,太不中聽,陸妙真與她相識多日,從沒有做出過對不住她,有失體面的事。但,既然孫嬤嬤都這麽說了,她心裏也想道,不見就不見吧。

“不知道。”她望向花眠,“我就只是要給你求個孩子,掛了福袋咱們便回來。”

“嗯。”花眠甜甜微笑,抱住了婆母的手臂。

劉灩君沒有女兒,沒被人這麽信賴地攀過手臂撒嬌,心頭一陣復雜,但到底是沒有推開花眠的突兀而至的親熱。

車到了山腳下,已不能再往前,劉灩君與花眠走下車來。

巍然而蒼翠的高山,幾乎聳入雲霄,山間雜花生樹,如寶裝屏風。這時節,初春野草漸次生發,水面化了凍,映出山巔崢嶸如梟鬼的輪廓來。

劉灩君讓人等候在山腳下,拉著花眠的手,只帶了二三婢女,便輕裝往山腰處走去。

上清觀坐落於群山環抱之中,如睡臥於繈褓中的嬰孩,拐彎折角,要走上大半個時辰才能到,花眠走得腳都腫脹了,劉灩君知道她左腿有傷,見她似乎走不動了,立馬讓人停了下來。

“過來,腿搭我身上。”

劉灩君說道。

她坐在一旁的木頭墩子上,指了指身旁的式樣一致的墩子,讓花眠坐下。花眠走了過去,才落座,劉灩君將她的腿拿了過來,放在自己的膝上,替她揉捏按摩。長公主力氣大,但又不像男子那樣粗魯悍猛,手勁兒拿捏得不輕不重剛剛好。

“婆母,你這是折煞我了。”

“說什麽無聊廢話。”劉灩君睨了她一眼,“仔細著點兒,有個不適及早地說。”

花眠從婆母別扭的關懷之中品出了一兩分意思來,原來霍珩那種別別扭扭的關心人的方式,也是隨了母親的。

捏了一會兒,墨梅怕公主累了,自告奮勇要替她,劉灩君將人逐到一旁,“你們蚊子手勁,沒什麽用。”說著,花眠就低低地呼了一聲痛,面頰微紅,凝視著面前的婆母,劉灩君亦面露尷尬,忙又道,“疼就說,我是怕給你捏輕了起不到用。”

“嗯,婆母說的都是對的。”她回以笑容。

既然婆母和霍珩一樣,那麽收服她的辦法也與霍珩一樣,她不吝贊美和恭維,將她誇上天就好了。

果然劉灩君很受用,立馬又橫了她一眼。等到香客三三兩兩地走遠了,劉灩君才站起身來,讓花眠跟著她繼續走。

上了上清觀,婆媳倆一人跪一個蒲團,觀中的老道長取了簽筒讓花眠掣簽。

花眠知道自己一貫手氣不好,讓劉灩君擲,劉灩君板著臉,“你求兒子,我擲什麽簽!”

花眠嘆了口氣。

她其實不大信鬼神之說,求個心中告慰罷了,她和霍珩夫妻之事正常,身子也都算康健,要孩子是遲早的事,何況她還想隨他到張掖去,她知道他也有了這樣的準備,這時候懷上,反而要與他分開了。她揣著簽筒,蹙眉閉上了雙目。身旁的長公主不住地催促著她,花眠無法,忽計上心頭,便在心中暗暗說道,“三清在上,信女花眠今日這求子簽,是為婆母求的,求你庇佑,庇佑她……”

想道這兒她便失笑,婆母都多大年紀了?她還孑然一身,又能為誰生孩兒?

正想著,竹筒之中一支竹簽已經飛了出來,她聽到咣當一聲,睜開了眼,正要拾起,但快不過一早便在等待的劉灩君,她一把抄起那支竹簽,寫道是花開富貴,跟著是一行劉灩君讀不懂的文字,但隱隱約約猜到是支上上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