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

霍珩懷抱著花眠折回酒樓, 店小二忙又迎了回來, 花眠的身上濕透了,一陣一陣地發著冷,他凝著的眉頭始終不松, “上房。”

“好嘞, 客官隨小的來。”小二走在前頭, 滴溜溜地竄上了樓, 霍珩抱著一人腳步也絲毫不慢, 片刻後三人都上了樓, 店小二將房間大門敞開,霍珩抱著花眠入裏。

他在外候了片刻,裏頭傳來一聲冰冷的, 如玉石碰擊的沉嗓:“拿幹凈的裳服過來。”

“好, 客官稍等。”

花眠被霍珩放在了椅子上,她偷偷覷著他的神色,眉宇緊繃,偏薄的兩瓣唇抿著,分明是擔憂之色,她心中忽然如鼙鼓般撞擊了起來——霍珩難道是已經猜到了?

她眼下腿傷嚴重,不願告知霍珩, 一是怕對他的公務有所妨礙,二是,無法面對自己可能日後會終身殘廢的事實。

早在承恩侯府時,禦醫便診斷過, 她的腿可能終身痊愈無望。

她喜歡打馬球,從小便練得一身出類拔萃的馬背功夫,堂姐都難以望其項背,因此阿爺很滿意,對她傾囊相授,在長安的貴女圈之中,她如一朵皎皎出眾的牡丹,讓公侯王孫之家的小娘子,都無法不對她心悅誠服。

可這場無妄之災來得太猝然……嫁給霍珩以前,她對這件事不需要顧慮,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將軍夫人,輔佐他,成就他,關懷照料他的飲食起居,為他多納幾房嬌妾,做個曾經她最厭惡的平凡貴婦便好。可越是喜歡和在意,就難免越是會看重他的想法,自己的不好,連一絲一毫都不想讓他發現。

花眠感到一陣忐忑,這種惴惴不安的心境,在以往面對霍珩時從未有過。

相比她,霍珩單純而害羞,禁不住撩撥,她只要嘴甜給他三分顏色,便能哄得他又氣又說不出話來,但現在,她卻感到有點兒惶恐。

霍珩將濕透了的外裳脫下,隨意晾在一旁。

店小二這時已去而復返,將兩套幹凈的裳服遞了進來,給花眠的是一套豆綠的齊胸襦裙,半臂披帛都一應俱全,霍珩點頭讓人去了。

他當著花眠的面兒,也不顧忌,自己脫了衣裳,從裏到外地換裳。

花眠偷偷瞄著霍珩。

因為常年習武,霍珩身上幾乎沒有任何贅肉,肌肉緊梆梆的一看便知道捏不動,線條起伏流動,賁張著一股野性生命力,那股少年人的銳氣和精力,藏在每一塊結構分明的臂肉之中,仿佛便要噴薄而出。

花眠一點不羞,直至要解腰帶褪去褲子,她還沒遮住眼,霍珩忽然扭回了頭,仿佛才想到身後有個人似的,大為懊惱,一抹彤紅從耳後蔓延下脖頸,他羞怒交集,“你還看!”

花眠“哦”一聲,興致缺缺地撇眼,道:“也沒甚麽好看的。”

霍珩一聽卻更惱了,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花眠跟前來,他只剩腰腹以下還有一條遮蔽險峰之景的雪白綢褲,卻偏要當著她,還不許轉過臉,“好好瞧著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霍珩將她的面解開了腰帶。

老流氓突然“啊”一聲,怕長針眼似的拿手遮住了眼睛,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了。

霍珩於是被氣笑,哼了聲,“沒出息。”

花眠受激不甘示弱,立馬將雙掌拿開了,一不留神,正撞見那處絕路風光。

霍珩一下傻了,花眠也呆住了,她“啊”一聲,小手朝著霍珩推了過去,掌下使了力氣的,一下將霍珩推得倒退幾步,他忙拾起衣物轉了過去,耳根紅得幾欲滴血,可是嘴裏又怎麽甘心示弱:“你不是方才還大放厥詞,要和我真正睡覺嗎?葉公好龍!”

“是你流氓……”花眠的臉頰也漲紅,她是知道一些男女之事,可不代表她就見過這種東西,談月姬以往教她的時候,也說過男人之物甚為醜陋可惡,不必去看,平白汙了眼睛。花眠長長地吐出一口氣,可胸口卻如鹿撞,一聲比一聲更急,更暴躁。

被倒打一耙的霍珩忍了這口氣,羞得說不出話來,暗暗想道,這婦人經驗老道,就算沒見過男人,那些話本圖冊,難道她就沒學過,那他是打死也不能信了。氣氛過於凝滯和尷尬,霍珩忙拾掇起了衣衫走入了屏風後頭,片刻之後,被雨澆得濕透了的裳服被一件一件地扔了出來。

他在屏風後急促地出著氣,平復著自己的呼吸。

躁悶和悸動,隨著深呼吸逐漸平復了下去,怕花眠等得太久,濕衣穿在身上難受,他從木屏風之後繞了出來,將一套襦裙拿給她。

花眠這會兒齒關打顫,凍得幾乎要蜷成一團了,霍珩看了眼,不知想到了什麽,耳朵更紅了。他幾步走了上前,蹲跪在花眠的腿前,伸臂要替她寬衣,花眠下意識地朝身後躲了躲,雪白的耳朵尖也是微微浮粉,但她不想在霍珩面前露怯,只輕咬了下唇,“你做甚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