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霍珩望著於坍落的火燭光影裏,那張如生了暈的白璧般的臉蛋,粉面櫻唇近在咫尺,綠鬢低垂,腮暈潮紅,不由心神一蕩,忙錯開了眼睛。

正要臉紅一下,忽然撞見手裏抓著的別的男人的裳服,立時冷冷地哼了一聲,將針線一股腦扔入了簸箕裏。

“癡心妄想。”他道。

花眠明眸微閃,如銀河裏徜徉著的兩粒明珠般的星子,“我親你一口也是一樣。”

霍珩惱羞成怒,正要叱責她不羞,猛一扭過頭來,便被花眠捧住了的兩腮,他望著那越來越近的少女的粉嫩的面頰,身體的血液仿佛僵住,一時竟沒有下手將她推開。

花眠便得逞地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,重重地嘬出一道響聲。

霍珩呆呆的,猛地一把將花眠的肩摁住,推開了去,腦中直嗡鳴不輟:我被親了?我被親了?我被親了?

“你——無恥卑鄙,不知羞!”

少年氣得跳腳,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了身來,捂著嘴痛斥她的卑劣下流。

花眠側臥在榻,一張敷粉的花面上帶著軟綿的笑容,輕輕睨著他。

霍珩更火大了,正要痛罵她,花眠笑道:“霍將軍力冠三軍之人,就算我偷襲,也未必親得到你的嘴唇,你方才自己沒有推開,為什麽怪我?”

她這口吻似還有幾分委屈,霍珩瞪圓了眼珠。

她又將嘴唇輕輕舔了下:“很甜。”

千杯不醉的霍將軍蹭地紅暈上臉,宛如醉去,直氣極不知道說什麽,還有點被戳破了心思的尷尬。

花眠彎腰去,笑著將雙履套在冰涼如玉的足上,從虎皮上緩慢地起身,拉著他衣袖朝外走去。

霍珩要掙開,“做甚麽?”

“挑人啊。”花眠笑道,“時辰晚了,已不能加緊特訓,但人要找齊,不然如何排兵布陣。長安的馬球賽也沒有特別的規矩,但一場下來怎麽也需五人,不然將軍打算明日一人對抗曹參訓練有素的那支馬球隊伍?你依著我,明日不與曹參硬碰,聽我部署與他玩玩田忌賽馬,要贏不難。”

被她如此一說,霍珩自知確實托大,被她拉拉扯扯出了營門入訓練的校場。這時分,蕭承志還督著巡防兵正繞著校場巡邏。

夜色漆然,直插在地的旌旗杆,紅幡隨風卷起獵獵作響。

霍珩招了幾人,讓蕭承志過來待命,手下用力一掙,將自己的衣袖扯了回來,不讓花眠再染指半分。

花眠笑著抱起了雙臂,等著蕭承志命眾人停下,朝著這邊踅來。

“將軍,夜已深了,除了巡防的將士們,這會兒大多已入帳中歇息,將軍來這兒是——”

霍珩道:“我要挑幾個會打馬球的。”

他說話聲音頓停,“我記得你馬背功夫不錯,會打球麽?”

蕭承志忙低垂頭顱,“會。”說罷又道,“將軍是為了明日的馬球賽?我記得,班昌燁的馬球功夫是一等的,未必輸給馬場那邊,將軍不是讓他戴罪立功麽,這正是個好機會。”

他為了要地和向元圭作賭的事,眼下在營中傳得是沸沸揚揚。若贏了還好,輸了,不但輸了地,連他勇冠三軍戰無不勝的名和臉也也一並都輸了。

霍珩點了頭,一數已有三個,再湊兩個便可以上場了。

“將軍稍待片刻,我去問問。”

不一會兒,蕭承志命巡防兵全部燃起了火杖,將各個帳篷裏的人全部喚醒。

聽說是霍將軍要挑會打馬球的,只是,這馬球在長安雖然時興,卻也是貴族子弟玩弄的遊戲,出身寒門幼年時恐怕連馬都沒見過。當初霍珩帶著他們出來時,不少人甚至是投筆從戎的文士骨架,一點風刀都抗不下來的,如今也才勉強能上馬背而已。

而這些人裏,僅剩的那一批學過馬球的,也因為幼年時學藝不精,再加上荒疏多年,唯恐拖累了霍將軍和同袍們,到時討得一片罵名,也不敢自告奮勇而出。

霍珩環視周遭,在火杖的光芒後,半明半昧之處,英俊的面孔上浮出了一絲焦急不耐的神色。

最後還是朱樂站了出來,霍珩微微一怔,仿佛沒想到朱樂怎麽也在。

朱樂被罰到馬場去後,時時想著昔日的同袍們,想著回來,這次也是偷偷藏入營中的,趁著將軍傷勢未愈,在他眼皮底下私藏了幾日。

“將軍,小的在馬場也有段時日了,日日觀摩,有時也有機會被曹參他們叫上場的,也知道他們的厲害和短處!”

霍珩正缺一個朱樂這樣知己知彼之人,眼睛滾亮:“正好。”

“四個了,”霍珩一數,見朱樂站出來之後,仍未有勇士站出列的,霍珩看了眼這幫火光映襯下臉龐黧黑的男人們,胡亂點兵了,“耿六,剩下一個便是你了!明日一早,卯時隨我出發。”

霍珩這晚並沒有在人群之中看到耿六,他實在困乏,便倚著枕頭睡了,直至次日才得知自己竟被霍珩選中了要去打馬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