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7章 捧殺

周承順口中說著,將手中剩下的玉瓶往地上一扔,轉身就要往外走。

陳皇後厲聲喝道:“四哥,你要做什麽!”

周承順站定了一息,頭也不回,仍舊徑直朝外走去。

周承佑頭暈目眩,才上了藥,那血尚未止住,此時見勢不對,拿手抓著帳幔,整個人使力坐起來,口中叫道:“老四!”

那聲音當中還透著幾分虛弱,又兼用力過猛,還未坐直,已經往後又栽倒下去。

陳皇後看到兒子行事不對,因怕他說出什麽話來,此處隔墻有耳,若是被人聽了去,當真悔之不及,她識得厲害,立時追了上去,只還未追出幾步,聽得後頭聲響,轉頭一看,周承佑頭上才包紮好紗布上又暈開一塊血跡,頭仰著,雙目緊閉,此時還不忘翻身想要下床,眼見著力不對,已經半滾了出來,半個身子懸在床榻邊上。

“二哥!”陳皇後再顧不得次子,驚叫一聲,回頭去扶周承佑,口中則是大叫,“老四,快來扶你二哥!”

周承順大步流星,人早已快到了門口,本來並無半點停留之意,聽得不對,回頭一看周承佑如此情狀,嚇得手腳都軟了,急急往回奔,幫著陳皇後將兄長架了起來。

陳皇後眼淚直掉,怒罵道:“你二哥這個樣子,你還要給他惹事,你是嫌從前惹的事情不夠多嗎??”

周承順在有話說,看到周承佑這副模樣,那話也說不出來了,只得自辯道:“兒臣哪裏是要惹事,只是二哥傷成這樣……那人……連個太醫都不叫過來,他而今哪裏還是個……”

周承佑強忍著頭暈,睜眼止道:“老四!”

周承順不怎麽搭理母親,對兄長的話倒是很聽,從善如流地閉了嘴,到底還是不放心,道:“我去外頭找個大夫進宮,就說是要給母後獻個養生方子……”

又同陳皇後解釋道:“原是濟源堂的坐館,慣看跌打損傷。”

周承佑原本還要拒絕,陳皇後已是急忙點頭,按著兒子道:“便是不能叫醫官,也當叫個大夫來才是,傷成這樣,如何能不當回事!”

又問周承順道:“讓他早些進來——那人口風緊不緊的?”

“是個妥帖人,有家有室的,不會在外邊亂說什麽。”周承順回道,“二哥這傷處不能再等,我一會叫讓人去尋他,看看趁著宮門未落,先喊進來再說。”

母子二人自顧自地已經將事情商定,邊上的周承佑歇了片刻,倒是攢了些精神,教訓弟弟道:“你帶個生人出出進進的,還怕不夠引人注目嗎?”

又對著周承順道:“我這傷處血都止了,上了藥自己就會好,不必從外頭叫什麽大夫。”

對方沒有理他,已是重新站起身來,撣了撣袖子方才在地面上沾的灰,又整了整冠。

周承佑對自己這弟弟頗為了解,出聲攔問道:“你要往哪裏去?”

周承順倒是一副已經平心靜氣的樣子,道:“我去看看父皇。”

兒子去看父親,放在尋常人家裏半點都不奇怪,可周承順從來不愛往周弘殷身邊跑,平日裏如果沒有被召,抑或有事,罕有湊近的,眼見他今日如此主動,實在不合常理。

周承佑心中越發警惕,半撐起身子,又將右手扯住了弟弟的袖子,道:“你改日再去,今晚就在此處為我守夜。”

周承順沒有拒絕,而是一口應了下來,在此處同陳皇後一起坐了片刻。

周承佑額頭一路往上,直至頭皮,足有半個巴掌大的傷口,流了半日血,其實身體已經有些虛弱,又兼吃了藥,緊張了半日,眼下躺著躺著越發覺得困倦,原還想看著弟弟,可沒多多久,就慢慢睡著了。

等到兄長睡著了,周承順才把陳皇後輕輕拉到了一邊,道:“母後,我聽得說陛下要追罪郭保吉,二哥死命攔著,又出頭去勸,才被拿硯台砸的頭,是也不是?”

陳皇後搖了搖頭,道:“那時垂拱殿中算上黃門也只有幾個人,你二哥不肯說,旁人也不敢說,沒人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情況。”

她說到此處,面上表情全是不滿,道:“你那……他病了這一場,更是叫人不明白了。”

雖然嘴上說“沒人知道”,可看那陳皇後的表情,分明是確有其事,只是她不好直說而已。

周承順自然聽懂了,頗有些惱火,道:“什麽時候不好找郭保吉麻煩,偏要此時找,怎麽也得把仗打完再說罷?”

臨陣換將是為行軍大忌,哪怕是周承順這樣沒打過仗的,也知道不妥當,周弘殷馬背出身,曾經親自帶過兵,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。

然而即便這樣,他還是要急著給郭保吉治罪,叫周承順忍不住以為龍椅上那一個病糊塗了。

陳皇後嘆了口氣,道:“倒也不全怪他,聽聞翔慶軍中有些傳聞實在鬧得厲害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