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傷心

丈夫才升任度支副使沒多久,後院正是忙著應酬的時候,河間府的弟弟一家卻是送了個族侄女來京城,來前不打招呼就算了,一來就帶著人去了梁門大街,還同馮家吵了一大架。

沈眾普衙門事忙,田氏不光要忙著收拾首尾,還要騰房挪屋的給人住,這幾天自然沒有來得及出去應酬,聽得娘家人的話,不由得奇道:“什麽《杜工部集》?”

來人就把近日京中各處都在搶購此書的事情說了,又奉承道:“書冊正是那馮老相公的外孫女所獻,據聞乃是為了給外祖父母、父母祈福積德……眼下炒到一部書一百貫錢也買不到,老太爺的脾氣,姑奶奶是知道的,又愛詩又愛文,猶愛杜工部,見得周遭有人有了,他那一處沒有,正鬧呢!幸而那外孫女正在姑奶奶這一處住著,想來府上必定有剩下的,便叫小的來拿。”

那人乃是田氏母親隨身伺候的,可謂看著家中姑奶奶長大,親近之余,也有幾分隨意,熱熱鬧鬧地說了這一串,又道:“老太爺還說白疼姑奶奶了,明知他愛什麽,您這當晚輩的手裏有好東西,也不曉得分得一星半點的過去!”

田氏簡直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,忙把來龍去脈問了個清楚。

沈念禾那一段自白寫得甚是平實感人,其中又多是白話,裏頭有馮蕓喪命之事,又有馮蕉家事,還有沈輕雲在翔慶的功績,雖然不長,卻是跌宕起伏。

書不過賣了數千部,外頭卻已經有不少瓦子、茶樓拿來作為原型說書、唱戲,流傳甚廣。

來人學得繪聲繪色,可田氏聽完之後,怎麽都不能把書中那一個沈氏女同府上的族侄女聯系起來。

不過如果當真有此事,想來得一部書並不是什麽難事,便是族侄女那一處沒有,一向跟著的二弟那裏肯定有。

只是明明河間的族中撈了這樣一筆大錢,為甚還時時來同自己哭窮?

田氏雖然想不明白,卻也知道家中出得這樣的悲事,不好去揭人瘡疤,思忖片刻之後,跑去問了丈夫。

此時正值年末,沈眾普忙於政事,幾乎都要睡在衙門裏頭,今次頭一次聽說什麽《杜工部集》,沈家女自白,同妻子一般莫名其妙,等弄得清楚之後,臉都綠了,卻還在妻子面前端著面子,道:“我叫老二來問問。”

轉頭走了。

田氏嫁進沈家幾十年,一向知道自己這個丈夫持身不怎麽正,她疑心其中有鬼,因知道肯定是問不出來什麽事情的,索性把二弟媳找了過來,問了一回。

她見一回面就能發現出不對,沈二夫人詹氏一路上陪著過來,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到,聽得嫂嫂一問,便偷偷把自己的懷疑說了。

“從沒聽她說過有什麽外祖父家中的藏書,也沒說過在哪一處發印了……”

“說著也是知書達理,卻總覺得十分奇怪,說話、行事都不像是正經出身的,我原不好問她家中事情,可看著看著,總覺得十分不對。”

田氏忙問哪裏不對。

詹氏一面說,頭上一面冒汗。

“……原是叫我家那個小的同她同吃同住,誰知晚間睡覺的時候,見得她裏頭小衣乃是水紗做的,形制十分奇怪,又露前頭,又露後頭,夜晚說夢話,口中呼哥呼爺的,那聲音叫得人呢頭皮發麻不說,還拿手腳去勾隔壁躺的……”

不過十三四書歲的小姑娘,衣服下面長得同十八九歲的女子一般,有前有後,夜夜還要自己給自己揉胸,揉過之後,還要教她女兒怎麽揉。

女兒只睡了兩天,就偷偷跑來同她說。

可畢竟是沈輕雲同馮蕓的女兒,又是馮蕉的外孫女,莫說丈夫特地來鄭重交代過不可怠慢,便是沒有交代,詹氏又哪裏敢怠慢。

她便再如何也不好多問,本是擔心那族侄女害怕,是以才叫女兒過去同睡,眼下睡過之後,卻是自己女兒快要嚇死了,最後只好兩下分開。

“後頭晚間便分開睡,只是有一日走水路,大半夜的,老爺在隔間同人吃酒吃了許久不曾回來,我想著隔日還要趕路,便去尋他,誰曉得聽得裏頭有女人聲音,便叫人偷偷去看,竟是見得……見得……”

詹氏說到此處,牙齒直打顫。

田氏怎麽也想不到是什麽緣故,忙問道:“見得什麽?”

詹氏左右看了一圈,確定無人在旁,才壓低聲音道:“見得那族侄女跪在榻上,一面笑,一面拿酒杯喂我家老爺吃酒……”

田氏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。

詹氏已是眼淚都下來了,道:“嫂子,我也不敢張揚,也無人商量,你曉得我不像你是個有體面的,又不敢去多問,只好來求你拿主意了——這可怎麽辦才好啊!”

詹氏這一處哭得痛快,田氏卻是嚇得膽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