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 出行

沈念禾來到裴家這許多日子,已經有些知曉謝處耘的習慣。

這一位吃軟不吃硬,同他說話得順著來。

她想了想,便道:“雖是不怕什麽,到底三哥將來還要用人做事,若是面上做得不好看,他如何好服眾?”

又軟語勸慰一番。

謝處耘嘟噥道:“三哥素日服眾得很,哪裏就差這一點了!”

然則到得晚上裴繼安回來,他還是老老實實把此事同對方說了,最後難免抱怨道:“她明明也是大家出身,怎的做起事情來如此畏首畏尾的,那心眼簡直同針尖一般!”

他一面說,一面伸出手指,拿食指做了個針尖的手勢。

裴繼安瞥了他一眼,道:“世間哪裏尋你這樣粗的針?”

謝處耘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,嘿嘿一笑,卻也不再揪著此事說什麽,又道:“不過她那法子確實十分聰明,三哥,你說咱們能不能做的?”

裴繼安沉吟片刻,道:“我本來有些旁的打算,卻不如她這法子巧妙,等明日請彭知縣知悉一聲,遞個請示上去,等他批了再來行事。”

語畢,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謝處耘。

謝處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,道:“三哥怎的了?”

裴繼安道:“我看你這樣大的心,甚時能好好用一用,想個好法子出來,那沈念禾到底是客,書也是她出的,怎好時時要她出主意?”

換做是旁人說這樣的話,謝處耘怕是早已跳起來了,然則聽得裴繼安這般說,他卻只是哼道:“三哥說的,要把那沈念禾當做妹妹,既是當做妹妹了,自然是一家,她願意想辦法,我也不能攔著。”

放在從前,他哪裏受得了被同一個姑娘家去比對,還比得輸了。

然則上回送過一輪胭脂,在謝處耘心中,他與沈念禾已經一笑泯恩仇,後頭又聽得其人耐心教他許多印書之事,這些日子細細去看,只覺得其人小小一個,也無什麽威脅,老老實實,乖乖巧巧的,看著倒也有幾分順眼。

況且此時她又是為了自己出主意。

他自覺男子漢大丈夫,行事自然要大方,便不同沈念禾去計較了——左右三哥口中對方始終都是“客人”,他才是自己人。

謝處耘這一處不犯毛病了,裴繼安卻忍不住若有所思。

他仔細琢磨了一回,果然沈念禾的法子最為穩妥,不僅能用在宣州城州,隔壁幾處大州大縣也能依樣畫葫蘆。

做事情的時候倒是挺聰明的,怎的做人就這般傻乎乎,不肯自己為自己多想一想?

他心中一哂,暗笑自己盡想些有的沒的,忙把思緒拉了回來。

發賣的事情解決了,現在要緊的是盜印。

裴繼安權衡一番,認為事情並非十分簡單,他擡頭見得謝處耘哼哼唧唧,一副沒經過打磨的模樣,也不想再這般放任,便把事情來龍去脈簡單說了,又道:“此事極為重要,我已是同福威鏢局的廖永商量過了,叫他幫著去跑一趟,只是許多話畢竟不好直說,許多事情也不好交代他去做,還須要有個自己人。”

他話還沒說完,謝處耘已是恨不得把雙手雙腳都舉得起來,忙叫道:“三哥,我去!”

裴繼安沒有直接答應,而是道:“你平日裏雖是聰明,行事卻十分不穩妥,脾氣也收不住……”

謝處耘連忙道:“三哥,你小瞧我了!在家中同在外頭豈能一樣?我自然曉得謹慎行事,也知道把脾氣收得起來!”

又道:“上回三哥帶我去的麻沙鎮,那梁鋪頭也識得我長什麽樣子,若不是我去,就只能三哥自家去——三哥哪有這個閑工夫,這樣的事情,少不得好叫我來做!”

還拍著胸脯承諾了半晌。

裴繼安仍是有些猶豫的樣子,最後道:“若是你去,凡事須要聽那廖永安排,不許強出頭,也不能胡亂惹是生非,樣樣都要低調為上——你我眼下都是吏員,與以前再不相同,許多事情不能再做,許多法子也不能再使。”

那謝處耘正當少年,只恨不得日日執棒走天下,難得有了機會再出去,哪裏肯放過,雖是覺得被人支應起來免不得束手束腳,卻也總比只能呆在家中強,一咬牙,還是應承了下來。

此事已經落定,裴繼安便道:“既是要出遠門,少不得同你娘說一聲。”

謝處耘登時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,道:“她是郭家的娘,同我有什麽幹系!”

裴繼安見他嘴巴硬得很,也懶得同他掰扯,並不多勸,卻也不願意再去同廖容娘打交道,略一思索,幹脆寫就了一封書信,將印書的進度說了,又說明正安排謝處耘去麻沙縣辦差,身邊有鏢師護送,擬要次日再托人將信件送去給那郭保吉。

辦完這些事,他才去尋了沈念禾,問道:“我近日要去一趟京城,正好打聽你爹的事情,卻不曉得這一處還有什麽要緊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