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挑食

沈念禾吃了一驚。

鄭氏卻是沒有再藏著掖著,直接道:“我方才路過五福客棧,見得那沈家三老爺騎在馬上,後頭跟了一二十人,有男有女,全是送行的,看那架勢,怕是要陪出十八裏外!”

她當沈念禾是個小孩,許多話就不好細說。

葵街上去送那沈三爺的,俱是小酒巷中知名妓伶,個個打扮得妖嬈多姿,叫鄭氏駐足看了她們的穿戴好半晌,還瞧中了一款料子的顏色。

不過短短一截路,後頭綴著的十來個龜公丫頭不算,四女一男,又留又送,竟是走了小半個時辰。

那沈三爺喝了送行美人敬的幾杯酒,興之所至,用馬車上的小幾子墊著當場揮毫,寫寫畫畫,給各家小姐都送了“墨寶”,又送了金銀。墨寶還罷了,那金銀實在喜人,叫眾人依依不舍的,哪裏肯走,反倒跟得更緊了。

沈家人在宣縣只待了十來天,然則因四處找尋家中女兒,鬧出的動靜極大,街頭巷尾幾乎個個都認得這群人了,今次走了,還走得如此興師動眾,自然引得許多人在一旁圍觀。

沈念禾雖然不知道當時的場景,聽得鄭氏這般說,也覺得奇怪,問道:“怎的這樣突然?說走就走的,難道尋到人了?”

鄭氏搖了搖頭,道:“這卻是不曉得,不過既然人走了,便算是了了一事,你也不必再擔心他們上門鬧事。”

沈念禾道:“卻也未必,走了一家,還有一家呢。”

然而還沒等到中午,裴繼安便突然回來了。

這一趟回得毫無預兆,鄭氏忍不住抱怨道:“也不早說,我做的這一點東西,哪裏夠你吃!”

連忙去廚房裏頭生火做飯。

裴繼安沒有去攔,只坐得下來,先問沈念禾要給楊如筠的底稿同樣稿,又道:“那老先生急得很,已是遣了好幾回人來催,說是已經沐浴焚香,吃了三四天的素,茶葉、蠟燭全數備好了,屋子早燒熱了,便是紙、墨也不用我們送去,也不用筆潤,只要拿到稿子,最多三天便能抄得出來。”

沈念禾十分驚喜,回去把收拾好的包袱拿出來給他,又一一解釋了一回抄寫須要注意的事項,另又道:“雖是越快越好,那楊老先生畢竟上了年紀,卻也不能熬得太過了。”

裴繼安失笑道:“我卻是能說,他未必肯聽。”

一面把那包袱放在一旁,卻是轉向沈念禾,道:“沈家同馮家的事情,你不用再理會,他們已是往洪州去了。”

沈念禾不由得擡起頭來。

裴繼安只略做了幾句解釋,道:“那兩家得了消息,說是前兩個月有幾個鏢師護送一位小少爺,先在宣縣路過,又往西北方向折了過去,以為是你,照著路走了。”

沈念禾愕然,頗有些不敢置信,問道:“當真有那樣一位小少爺,他們又都信了?”

裴繼安點了點頭,道:“我有個識得的朋友做跑鏢,打聽出來確實有這樣的一行人,雖不是翔慶來的,卻是由臨洮方向出發,其實乃是一路,那小少爺男生女相,耳上還有未長合的耳洞,鏢師之外,另有兩個身手高強的仆從陪護,兩個婦人片刻不離。”

又道:“他們一行也曾經住在葵街上,在客棧中登記的乃是用的‘馮’。”

沈念禾聽得目瞪口呆,忍不住又問了一回,道:“當真有這樣一行人?”

裴繼安看了她一眼,道:“有沒有並不要緊,要緊的是沈家那一位三爺相信有,沈家人認定有了,馮家人自然也就跟著信了。”

馮家這一回只來了幾個,人力十分不足,沈家卻是足有二十余人。

沈家得了線索要走,馮家人又怎麽會不跟著?

至於那一行人,來歷、行跡都編得如此像,叫沈念禾這個正主聽了,也會覺得乃是自己這個“沈念禾”為了迷惑外人,女扮男裝,特地還假托了母親的“馮”姓。

她奇道:“為什麽是洪州?”

裴繼安道:“洪州新上任的知州喚作解令瑜,你爹曾經救過他的性命,比起宣州,那一處離京城、翔慶也更近,‘沈念禾’是沈官人的女兒,自然想要離這兩處近一些,無論尋父也好,去京城打聽情況也罷,都更為便宜。”

他擔心沈念禾不明白,特地又掰碎了給她解釋,道:“沈家來的三老爺雖是屢試不第,只能暫管庶務,到底是世家子弟,對官場人物多有了解,他那長兄同解令瑜共事過,後因你爹的事情,兩邊關系頗僵。”

“沈家人多,便是馬不停蹄也要七八日,更何況此去洪州沿途還要設法打探,到得地方也不能直接去尋解令瑜,必要繞幾個彎子,一來二去,等到查明情況,公使庫的書早已印好了,發賣得快,沿水路而行,早到了京城,自然天下皆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