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(第3/3頁)

而流民買不起冬衣,薄薄的冬被只能塞些茅草和絨毛。他們夏天尚能光膀子赤腳,冬天遇見雪就像行刺的刺客看到天師泛著血光的掌心,只能臉發青,看到自己生命的終結。

順天某年,大雪連降三日。

阿桑被押在織造局的機房裏趕一條繁復的提花毯,她冒著殺頭的風險偷藏了些棄置的邊角料,心急如焚地想要去補一條冬被。

等趕回去,茅草棚已被壓塌,人們在大雪中緊挨著凍成青色,阿桑沒了家。

阿桑背著屍身一個個埋到亂葬崗上,汙泥上插了一朵野花。

她不明白。

為什麽織造總局的金絲銀線堆成山、裘皮爛在倉庫裏,她的家人穿不起一件冬衣。

她又想起她的技藝。

織造太監誇她能紡出最細膩的霜月紗,然而在她出生的、已經淹沒在山石中的家鄉,這根本不叫霜月紗。

紗線來自草木裏生出來雲朵,能紡出凍不死人的冬衣。

地上的雲朵叫棉花。

阿桑想要獻棉花,縫一件最厚實的冬衣燒在亂葬崗的土坡上。

但她沒辦法。

棉花是遠在天邊的傳說,昭歌的大地上沒人願意種。

織造局的人談著綾羅綢緞,沒人會聽她的話。